二口女(第13/22页)
“怎么说?”
“老夫稍早亦曾言及,人心之欲永无止境。有胆勒索他人者,一度尝到甜头,往后欲罢也是不能。”
一点也没错。又市曾见过的这类家伙,可谓多不胜数。
“即便对自己所犯之罪有再多悔恨,若是顺从恶徒之胁迫,不论财力或精神,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这点道理,就连孩子也懂。但为避免,必得将一己罪行公之于世。如此一来,自己的孩子、夫君、婆婆,恐全家都将被逼上绝路。想必阿缝夫人正是为此困扰不已,只能委托我们这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行业代为料理。”
“原来除了难耐良心苛责,或许还有这个理由。”
若真是如此——这令人生疑的委托方式,便不至于无法理解。这桩差事之所以令人生疑,正是理应为一己之罪悔恨不已——同时还是个大善人的委托人,言行间总教人感觉似有隐瞒。怎么看都不相称。即便有着深深忏悔,似乎仍试图隐瞒些什么。
倘若实情真如棠庵这番推想,那么,这委托人便是撒了谎。但撒谎的目的,并非为了营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遭人勒索也是自食其果,故也只有默默承受。但委托人的目的,是避免更多勒索将于未来造成的不幸——不仅是自己,还有将祸及亲人的不幸。也就是说,此人欲借这番委托,一肩扛下或将殃及他人的灾厄。
的确,比起将银两交付勒索者,交给损料屋或许要好得多。
不过,这可真是桩困难差事。相比之下,强迫勒索者罢手要容易得多。但仅是如此,并无法将委托人的苦恼连根拔除。若是如此——
方才所言,纯属老夫臆测,棠庵说道:“毕竟,就连委托人是否真遭勒索尚无法确定,毫无任何佐证。若无佐证,听来再有道理的言说也不过是虚构。身为一介学者,实不应仅凭此指点两位如何行事。若不进一步查明……”
“我这就去查。”又市起身说道。
四
一个温暖冬日的午后,冈引爱宕万三前来造访正在市内巡视的南町奉行所定町回同心志方兵吾。
眼见平日滔滔不绝的万三,这回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志方也不由得忧心起来。面带这种神情时,万三捎来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被如此一问,万三便要求志方能否前往番屋一趟。
万三表示有个身份不明的伤者被送到了自己这头。由于情况甚是难解,教人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将其迁往番屋。小的实不知该如何裁定,万三双颊不住颤抖地说道。
“情况甚是难解——万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具身份不明的尸首,尚不难理解,但这回却是个伤者。难道是昏倒路旁,毫无意识?”
“并没有昏倒路旁。”
“伤者理应还有意识,只须问出身份姓名不就得了?听取后,便可将之遣至该遣之处。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是有谁欲取其性命——志方不禁纳闷。若是如此,可就草率不得了。
“并非如此。”
“那就给本官说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是。想必大人也到过根津的信行寺。那儿不是有段陡峭的石阶?”
“本官知道。记得那石阶绵延甚长。”
“那女子,依小的推测,似是武家之妻室或千金,看来似乎是自那石阶上跌落。”
“自石阶上跌落?”
那石阶,少说也有五十阶。
“是的。总之,也不知是自哪一阶跌下的,正好摔在石阶下面的碎石路上,一个碰巧路过的双六贩子见状,连忙上前相救。虽然获救,但这女子头部重击,额头都裂开了,一张脸血流如注。”
“伤得如此严重,竟然还救得活?”志方说道。
万三则是语带含糊地回答:“没错,见此女满脸鲜血,路旁茶店的老太婆和寺内的小和尚全都赶了过来,将她抬进了寺庙里。众人发现此女虽血流如注,但性命不至堪虞。至此为止,尚属顺利——”
志方心中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看来似乎是桩麻烦事。
“此女就连自己的出身、身份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从其打扮看来,似是正前去扫墓。”
“若是前去扫墓,便说明是个亲人葬于寺内墓园的施主。若是施主,住持理应认得才是。”
“然住持亦表示不识此女。不过,也或许是颜面肿胀,难以辨认所致。”
“颜面肿胀?”
可是撞伤了额头呢,万三蹙眉说道:“胳膊及两腿仅有扑打伤,但颜面可就……总之,大人亲眼见了,便会明白。”
压根儿不想看这副模样。“伤得连颜面都难以辨认?听上去的确麻烦……”
“没错。唉,寺内法师也十分无情。即便认不出是该寺施主,至少也该体现佛祖慈悲。谁知不过照护三日,便表示寺内无法继续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