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亚瑟·戈登·皮姆的叙述(第19/58页)

第七章

7月10日——与一条从里约热内卢驶往诺福克的双桅帆船打过招呼。有薄雾,东面吹来风向不定的轻风。今天哈特曼·罗杰斯死了,死因是8号那天喝了一杯掺水烈酒后痉挛发作。这个人是厨子一伙的,也是彼得斯要依靠的主要帮手。他对奥古斯特说,他觉得是大副给他下了毒,并告诫我朋友,如果不注意提防的话恐怕很快就得轮到他了。现在厨子帮只剩下彼得斯,琼斯和厨子自己,而对方则有五个人。彼得斯和琼斯说起过从大副手里夺过指挥权的事,但对方反应不太热情,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也不好去对厨子说什么了。事实证明,还亏得他这样谨慎从事,因为当天下午,厨子也表示要站到大副一边,而且正式地走了过去,而琼斯则找茬和彼得斯吵了一架,还暗示说要把他煽动夺权的计划告诉大副。很明显,得立即动手了,彼得斯表示,只要奥古斯特愿意出手相帮,他就甘愿冒险把帆船夺过来。我朋友立刻告诉他,他愿意参加任何以此为目的的行动,同时,他认为时机已到,便把我在船上的事情告诉了他。那混血人一听惊喜万分,因为他认为琼斯已属于大副一伙的,无论如何也靠不住了。两人立刻下来,奥古斯特喊着我的名字,彼得斯和我立刻相互认识了。三人一致认为,应当一有机会就把帆船夺过来,而根本不把琼斯考虑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如果成功,我们就把这条双桅帆船开进最近的港口,把船交出去。由于同伙的背弃,彼得斯无法实现去太平洋的计划——没有了一班人马,这一计划便无法完成,他只好指望在法庭上以精神失常为理由要求免于处罚——他十分严肃而决断地说,他在协助叛匪时一定精神失常了;但如果被判有罪,他只好仰仗奥古斯特和我的申辩来争取赦免。我们正在讨论着,突然听到一阵喊叫:“全体收帆”,彼得斯和奥古斯特立刻跑上甲板去了。

水手们和往常一样,差不多都酩酊大醉,还没来得及把帆收好,一阵剧烈的狂风袭来,把帆船一头高高掀起。为躲开风头,船往右一侧,已经满满地灌进了水。危险刚一过去,又一阵狂风袭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倒还没造成什么损害。肯定是遭遇强风了,剧烈的风正从西北两个方向怒气冲冲地吹来。船上做好了一切抵抗风暴的准备,我们按惯常的做法用被风面收缩到最小程度的前桅下帆顶风停船。随着夜色加深,风也愈加强烈,海浪汹涌。这时,彼得斯和奥古斯特一起来到了前舱,我们又继续讨论下去。

我们都认为,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时候采取行动,目前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由于帆船已做好一切抗风准备,正处于滞航状态,无需操纵,可以等我们的尝试成功后,释放一两个水手,就可以帮助我们把船驶进港口去。主要困难在于人数差别太大。我们只有三个,而舱里有九个人,而且,船上所有的武器都在他们手里,除了彼得斯藏在身边的两支小手枪和他经常挂在宽松外裤腰间的一把大水手刀。从某些迹象看——比如通常放在各自位置的斧子和铁杆都不见了——我们觉得大副已经心存疑虑,至少是对彼得斯,而且一有机会肯定会把他干掉。很明显,我们要做的事情已是刻不容缓。但形势对我们还是很不利,采取任何行动都必须十分谨慎。

彼得斯提议,他上甲板去和望员(埃伦)聊天,找个机会,不出一点响动,看准机会顺手把他推到海里去,然后,奥古斯特和我也上去,在甲板上尽可能找到几件武器,大伙一起冲过去,趁他们还没做出任何抵抗便占领升降梯。我反对这一提议,因为我觉得大副(他在一切方面都相当的精明狡诈,除非事情和他的迷信偏见有关)不会这样轻易束手就擒的。单凭甲板上安排了一个望哨这一事实,就足以证明他已经有所警觉——因为船只在遇风滞航期间通常不会这么做,除非需要实行严格的纪律。由于我的读者即便不全是也主要是从未出过海的人们,我不妨在这里说一说处在这种境遇下船上的具体情况。停航——或用航海术语说“封帆”——是一种适用于多种目的的手段,实施方式也有多种。正常天气时,决定停航往往只是为了等候另一条船,或其他类似的目的。如果船在满帆时停航,通常的做法是把部分帆翻转过来,让风把它们吹得紧贴船桅,这样船就会慢慢停止。但我们现在说的是顶风停航。这时风是在船的前方,其猛烈程度不允许船扯起风帆,因为那样就会有倾覆的危险。有时虽然是顺风,但海浪汹涌,船也无法扬帆航行。这时候如果让船顺风飞驶,通常会有大量海水涌溅上船尾,或者船在前进中船艏会向下猛冲,这都会使船只遭受损坏。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到十分必要的时候很少顺风行船。当船只漏水时,通常是让船顺风航行,哪怕海浪十分汹涌,因为滞航时船体会产生强烈的扭曲,裂缝会被撕得更开,而顺风前进时情况就不会那么严重。当风力特别强劲,要撕破用来保持船头顶风的那块帆篷时,或者因船体造型不当或其他原因,用上述手段停不稳船的时候,也都需要让这样的船顺风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