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亚瑟·戈登·皮姆的叙述(第20/58页)
遭遇强风的船只实行停航因其结构不同而有多种方式。有的船是用前桅下帆顶风停得最稳,我相信,此帆在这种情况下是用得最多的。大型方帆船有用于速停的帆,叫风暴支索帆。但偶尔也单独使用船艏三角帆,——有时候三角帆和前桅下帆并用,或用被风面收缩了一半的前桅下帆,用后帆顶风的情况也很常见。前桅上帆经常比其他种类的帆能更好地完成此项任务。格兰帕斯顶风停船时一般是用被风面收缩到最小程度的前桅下帆。
当一条船顶风停住时,通常先要让风恰好能正面吹向船头,使顶风帆吃满背风,这时再稍微调整帆朝船尾绷紧的方向,也就是使它与甲板表面成一条对角线。这样一来,船头就与风的来向形成几度锐角,迎风的船艏自然就承受住海浪的冲击。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条好船可以不进一滴水,也不需要水手另外再注意什么,就能安全度过暴风期。通常把舵紧紧捆好,但这么做根本没必要(除非是因为松开后它会产生噪音),因为顶风停船时舵根本派不上用处。事实上,最好还是让舵松开而不是把它紧紧捆住,因为如果不留下晃动空间的话,舵很可能会让汹涌的海浪给折断。只要船帆完好无损,建造良好的船只就一定能保持状态,躲过任何惊涛骇浪,就像是自有生命和理智一样。但如果风力强到要把船帆撕成碎片(通常情况下只有真正的飓风才能做到),那船就立刻会有危险。船会偏向下风,侧舷向海,完全听天由命了:这时唯一的办法是赶紧地把船调向顺风,让它顺风疾驶,直到能支起其他的帆来。有些船什么帆不用也能顶风停住,但在海上可千万不能指望这么做。
言归正传。大副从来没有在顶风停船时在甲板上安排望的习惯,而现在他安排了望,那些斧子铁杆也不见了,这些事实使我们完全相信,那些水手已经警觉,我们不可能按彼得斯的办法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但是总得采取行动,而且越快越好,因为既然已经对彼得斯产生了怀疑,一有机会他就会送命,而这样的一个机会在暴风袭来时肯定会被发现或被制造出来。
这时奥古斯特提议,如果彼得斯设法用个什么借口把压在暗门上的锚链搬开,我们也许能从下舱突然冲上去发动袭击,但是再一想,船晃得那么厉害,这么做肯定不成。
幸运的是我想出个办法,在大副因迷信而起的恐惧和良心谴责上做文章。别忘了,一个叫哈特曼·罗杰斯的水手两天前因喝了掺水的烈酒,一直痉挛不止,在上午死了。彼得斯曾对我们说,他认为这人是给大副毒死的,而且他这么想是有无可辩驳的理由的,只是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把实情告诉我们——这种固执的拒绝和他一贯的特殊做派完全一致。但是,不管他怀疑大副的理由是否比我们的更充分,我们立刻对他的怀疑表示同意,决定要采取相应的行动。
罗杰斯是大约上午十一点左右全身剧烈抽搐死的,死后不久的尸体模样是我最毛骨悚然的记忆。他胃部鼓胀,像一个落水后在水底淹了好几个星期的人。双手也是同样的情况,而脸部则皮肤皱,凹陷下去,一片惨白,除了两三块像染上丹毒后发出来的猩红色斑块,其中一块斜着延伸过整个脸部,简直像一条红绷带蒙住了一只眼睛。中午时分,这令人作呕的尸体被抬上甲板,准备扔进海里去,大副正好看了它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尸体),也许是因自己的罪行而悔恨,也许是因眼前的可怕形象而恐惧,他命令手下把抬尸体的帆布吊床缝合起来,并允许举行通常的海葬仪式。他发完指令便下了舱,好像不愿意再看见这个受害者了。正当水手在按命令做准备时,海上起了强风,这一计划便暂时搁置了。丢在那里的尸体被冲进左舷排水孔里,我说话的时候依然随着帆船的剧烈颠簸而甩来甩去。
计划定好,我们便开始迅速落实。彼得斯上了甲板,不出所料,埃伦立刻就开口叫住他,看来,把埃伦安排在前甲板就是要他当望。不过,这坏蛋的命运就这样迅速而悄然无声地安排好了:彼得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走过去,好像要和他说话,突然出手扼住他喉咙,没容他发出一声喊叫,就把他扔过舷墙,扔进了海里。然后他一声招呼,我们也上了甲板。我们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四处寻找武器以武装自己,找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十分谨慎,因为在甲板上很难站稳,而船头每向下猛扎一次,海水就漫过全船。同时,由于帆船显然进水很厉害,大副随时会上甲板来启动水泵,我们的行动必须十分迅速。找了一会,只找到两根水泵把手,奥古斯特拿了一根,我拿了另一根。拿到了铁棍后,我们剥下了尸体上的衬衣,把尸体扔进海里。然后,彼得斯和我下了甲板,奥古斯特留下观察情况,就站在埃伦刚才站的地方,背对着升降梯,这样,如果大副那伙人中有人下来,会以为那就是望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