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亚瑟·戈登·皮姆的叙述(第28/58页)

他顺利地来到门边,从脚踝上退去一环铁链,奋力想用它把门砸开,可是没有结果,门框比预想的结实得多。他在水下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必须让我们中的其他人把他替下来。帕克立刻表示愿意去,可试了三次都没成功,连门都没能走到。奥古斯特手臂上的伤使他下去了也派不上任何用场,因为即使他能走到门边,也无法用力将门打开,因此,拯救大伙的任务自然就要由我来出力完成了。

彼得斯刚才把一环铁链留在了通道里,而我下水以后发现,身体无法平衡,无法在水下站稳。于是我决定第一次尝试就只以把那环铁链拿回来为目标。我在通道地板上摸索着寻找链子,摸到了一个硬家伙,我立刻抓住它,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是什么,马上就回身浮了上去。抓到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瓶子,当我告诉大伙是满满一瓶葡萄酒时,大伙的高兴可想而知。我们感谢上帝为我们送来了及时的、让人精神振作的帮助,随即用我的折刀拔出瓶塞,每人喝了一小口,立刻感到温暖,力量和精神都回来了,让人无以言表的舒坦。然后,我们小心地把塞子塞回去,用一块手帕把它吊起来,以防酒瓶被撞碎。

在这幸运的发现之后,我休息了一小会,又下到水里,找回了铁链,立刻又浮了上来。我把链子在腿上绑好,第三次下到水里,这一次完全清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打开储藏室的门。于是我绝望地返回甲板。

似乎再没有希望了,而我也能从同伴的眼神中看出,他们已抱定了必死的信念。那一口酒明显在他们身上造成了某种暂时性精神迷狂,而我,也许因为喝酒之后下了几次水而没有受到这样的影响。他们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尽谈些和我们的处境不相干的事情。彼得斯不停地问我关于南塔克特的情况,而——我记得——奥古斯特则一脸严肃地走到我跟前,问我借用随身梳子,说他满头发都是鱼鳞,说想在上岸前把它们都梳掉。帕克受的影响似乎小一些,他催我随意地潜到主舱去,捞到什么算什么。对此我同意了,第一次下水就呆了整整一分钟,捞上来一只属于巴纳德船长的小皮箱。我们立即把它弄开,希望里面多少装着点可以吃喝的东西。然而,除了几把剃须刀和两件亚麻衬衫,什么也没有。我再次潜下去,还是两手空空地上来了。就在我的头露出水面的刹那,听见甲板上砰的一声,爬上去后就发现,原来我的同伴趁我下去的时候偷喝了剩下的酒,真是太不像话了。为不让我发现,他们想赶紧把瓶子挂回原处,瓶子却掉在了甲板上。我狠狠责骂他们如此没有良心,奥古斯特哭了起来。另外两个试图对此事一笑了之,可我真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样的笑容:那变了形的面部实在太狰狞可怖了。很显然,由于胃是空的,酒的刺激立刻就产生了剧烈作用,使这两人醉得不成样子。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们躺下,几个人很快就昏睡过去,呼吸时鼾声震天。这时候,帆船上似乎就只剩我一个,满脑子可怕阴郁的念头。看不到任何前景,除了饿死,或干脆痛快些,再次遭遇强风,按我们目前筋疲力尽的状况,根本别指望能活过这一次。

我几乎再也无法忍受噬咬着胃部的饥饿,觉得只要能稍微减轻一些饥饿感,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用折刀从皮箱上切下一小块皮,想把它吃下去,可发现连一小块都无法下咽,尽管我想象着哪怕把皮嚼一会就吐掉,也能多少减轻一点自己的痛苦。傍晚时分,同伴们一个接一个醒来了,每人都极度虚弱,面目狰狞,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那都是酒惹的祸,现在酒力已经退去了。他们像在打冷颤似地浑身发抖,用凄惨的声音喊着要水喝。他们的情况既让我感到惊惧,也给了我一丝宽慰: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让我无法耽溺于酒中,因此我也幸免于他们那种沉郁痛苦的情绪。不过,他们的举止让我十分不安和警觉,因为很明显,再不出现对我们有利的变化情况,我在为共同的安全而做的努力中就无法指望那几个人的帮助了。我还没有完全放弃从下舱里弄到点食物的想法,但这事非得等到他们中有人头脑能完全作主、能在我潜下去时拉住绳索才行。帕克似乎比其他几个神志稍清醒些,我想方设法把他喊醒。我觉得到水里浸一下也许会对他有好处,便用一根绳子的一头捆住他身体,把他带到升降梯边(他一直听任我摆布),把他推下去,马上又把他拉上来。我真得为做这样的试验而对自己说几句祝贺的话:帕克似乎活了过来,又充满了精力。他一出水面就神志清醒地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他。我对他作了番解释,他对我表示感谢之情,说他在水里浸过后感觉好多了,随后便认真地谈起了我们的处境。我们决定用同样的方法来处理奥古斯特和彼得斯。说干就干,这两人也从突然水浸中获益不少。这突然水浸的主意是我从一本医学书上看来的,那书上说,在治疗狂郁病患者时,淋浴会产生较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