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亚瑟·戈登·皮姆的叙述(第45/58页)
第十九章
村子离海岸少说也有九英里,道路蜿蜒崎岖,我们差不多走了三个小时才到达。我们在路上走着走着,太精酋长的队伍(原木划子上那一百一十个野蛮人)不断壮大,因为在好多转弯处都有一支人数或三三两两、或六七成群的小分队加入我们的行列。这看上去似乎事出偶然,但这种偶然太有规律,让我不禁心生疑窦,并把我的担心告诉了盖依船长。但当时已来不及返身,我们只能决定,最好的安全措施就是对太精酋长的诚意表示出绝对信任。于是我们边继续行走,边密切注视那些野蛮人队形的变动,不许他们插进来把我们的人分开。就这样,在穿过一个险峻的山谷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据说是岛上唯一的那个村落。村落进入我们视野时,太精酋长不断大声重复着“克罗克—克罗克”;我们猜想这可能是村落的名字,也可能是泛指村庄这个概念。
村民的住所十分凄凉,令人难以想象。那些式样不同的栖身处比人类所知的最不开化的种族所住的窝棚还不如。岛上较重要的人物——被称为“旺普”或“央普”的——他们的住所用一棵树和一张黑兽皮搭起来,树在离根四英尺处被砍去上部,再把一张硕大的兽皮罩在树桩上,兽皮皱皱地垂到地面,主人便在兽皮下安身。另一些窝巢用还挂着枯叶的大树枝建成,树枝以四十五度角斜搭在土坡壁上,没有固定的形式,一般堆有五六英尺高。还有一些住所则是在地上垂直挖出的洞穴,洞口用同样的树枝遮盖,主人进洞时把树枝移开,进洞后又将其重新盖上。有少数窝巢搭建在树干的分杈处,窝巢以上的枝桠都被砍折,使它们能耷拉下来形成遮风避雨的屏障。但大多数的住处是又小又浅的窑洞,窑洞显然是挖在一种看上去像是漂泥的黑色岩壁上,村子的三面都被这种陡峭的黑色岩壁包围。每一个这样的原始洞穴旁边都有一块小岩石,主人离洞外出时会小心地把岩石放在洞口。我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石块的大小还挡不住洞门的三分之一。
那村子——如果这地方称得上村子的话——地处一条幽深的山谷,只能从山谷的南边进入,其它所有方向的通道都被我刚才提到的陡峭岩壁挡住了。谷中淙淙地淌着一条小溪,溪水就是我前面描述过的那种魔水。我们在那些住所的周围看见一些陌生的动物,它们看上去已被完全驯化。最大的一种动物在体形和口鼻方面都像我们通常的猪,但尾巴却是毛茸茸的,四肢细得像羚羊腿,行动起来非常笨拙缓慢,一点儿也看不出有奔跑的意思。我们还注意到几头形状与其相似的动物,但身体要长得多,而且身上覆盖着黑色软毛。村里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家禽跑来走去,它们似乎是村民的主要食物。令我们惊讶的是,家禽中竟还有完全被驯养的黑信天翁,它们定期到海上觅食,但到时候总会回到村里,孵卵季节则到离村子最近的岛南面的海滩去,在那儿与它们的朋友企鹅同住,但后者却从不跟着它们到村子里来。其它家禽还有一种与我们的北美野鸭差不多的鸭子、一种黑羽塘鹅、一种形似红头鹫但并非食肉类的大鸟。那里的鱼品种特别多。访问期间我们见到大量晒干的鲑鳟角、石斑鱼、蓝鳅、鲭鱼、隆头鱼、鳐鱼、鳗鲡、银鲛、鲻鱼、鳎鱼、鹦嘴鱼、鳞、鲂、海鳕、鲆鱼,以及其它不胜枚举的各种鱼类。我们还发现,大多数的鱼与南纬51度线上奥克兰勋爵群岛附近海域生长的鱼十分相像。加利帕戈龟的数量也特别多。但我们没看见多少野生动物,看见的也个头都不大,没有一种是我们熟悉的。曾有一两条模样可怕的蛇从我们走过的路上窜过,但土著人对此并不怎么注意,我们想它们应该是无毒的。
我们跟着太精酋长和他的队伍走进村子,村里涌出一大群人来迎接我们,他们高声喊叫着,我们能听清的只是那不绝于耳的“阿纳穆—穆!”和“拉玛—拉玛!”我们万分惊奇地发现,除了少数村民外,其余的全都赤身裸体,兽皮衣看来是只有木划子上的人才穿的,全岛的武器似乎也全都被他们所拥有,因为村民手中几乎看不见任何武器。人群中有许多妇女儿童,那些女人绝不缺少也许可以被称为人体美的特征。她们身材修长,体形美妙,仪态端庄,具有文明社会里找不到的那份优雅自在的风韵。但她们的嘴唇和岛上男人的一样厚重笨拙,笑的时候也绝不会露出牙齿。她们的头发看上去比男人的更光洁。那些赤身裸体的村民中,大约有十一二个人和太精酋长的手下一样,身穿黑色兽皮,手举长矛棍棒。这些人在村民中似乎有很大的权势,总是被人尊称为旺普。他们也是住在那些黑皮宫殿里的人。太精酋长的宫殿坐落在村中央,建造得比其他同类的住所更大更好。作为支柱的那棵树在离地约十二英尺处才被砍掉,而且剩下部分的顶端还留着几根桠枝,桠枝使顶篷朝四周延伸,从而不至于垂下来贴着树干。顶篷由用木针缝在一起的四张很大的兽皮做成,兽皮的四角也被木钉牢牢钉在地上。顶篷下面的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干树叶作为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