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亚瑟·戈登·皮姆的叙述(第44/58页)

全体野蛮人二十人一次分批参观了大船,酋长则一直被允许呆在船上。我们没发现他们有任何偷窃的意图,他们走后船上也没丢失任何东西,整个参观期间他们都显得非常友好。不过他们的某些举止还是让我们难以理解:比如,我们没法让他们靠近几样完全无害的东西——如船帆、鸡蛋、翻开的书或一盆面粉。我们想努力弄清楚他们有什么东西可以与我们交易,却发现很难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意思。不过令我们惊讶不已的是,我们终于了解到这一群岛盛产加利帕戈巨龟,并看见酋长的划子里就有一只。我们还看见一个野蛮人正贪婪地生吃他手中拿着的一种海参。在这样的高纬度地区,龟和海参的出现当然很不寻常,这使盖依船长很想对该地区进行一番彻底的探索,希望能从他的发现中做一笔有利可图的生意。至于我,尽管也急于更多了解那些岛屿,但我更急迫地想直抵南极。我们遇上的天气不错,可谁也说不准好天气还能延续多久;而且,既然我们已到达南纬84度,前方是一片没有冰冻的大海,迅猛的暗流和顺畅的风又都朝向南方,我实在没有耐心听取长时间逗留的提议,尤其是这种逗留超过了保证船员健康和补充燃料及新鲜食品的绝对必要。我对船长说,我们完全可以把该群岛列入我们返航时的行程,如果海面封冻,我们还可以在此过冬。最后,他接受了我的意见(由于某种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我已经开始对他颇有影响力了),我们决定,即便发现该地盛产海参,我们也只在那里休整一个星期,然后就尽快继续南行。为此我们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并在太精酋长的引导下让“简·盖依号”安全驶过那圈暗礁,在离岸约一英里处抛下了锚,抛锚处位于该岛南岸一个美丽的海湾,周围陆地环绕,水深十英寻,海底是黑沙。(我们被告知)该海湾的尽头有三股水质很好的清泉,我们也看见那里附近林木葱郁。那四只木划子颇有礼貌地与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随我们进了海湾。太精酋长一直留在我们船上,船一下锚,他便邀请我们随他上岸,去拜访位于该岛腹地的他的村寨。盖依船长接受了他的邀请;十个野蛮人留在船上当人质,我们一行十二个人准备随酋长上岛。我们小心翼翼地带好武器,但又没做出任何对他们不信任的样子。为防意外,纵帆船上的大炮伸出炮孔,防攀网从舷侧支出,还采取了其他适当的防卫措施。船长命令大副,我们离船期间不许任何人上船,如果十二小时后不见我们返回,就派那艘装有一门旋转小炮的快艇沿岛来寻找我们。

往岛的腹地每走一步都使人不得不确信,我们正身处一个与迄今为止文明人到过的任何地区都截然不同的地方。我们看不见任何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岛上的树木既不像热带、温带或北半球寒带的植物,也完全不同于我们已经到过的南半球纬度更低的地区的树木。甚至连岩石的质量、色泽和层理也异乎寻常;这里的溪流令人不可思议,与其他地带的溪流很少有共同之处,我们连尝一口水都有所顾虑,实际上,我们很难使自己相信溪流中的水真是纯粹的氢氧化合物。当我们路过第一条小溪时,太精酋长和他手下的人停下来喝水。但溪水性质十分奇特,我们以为受了污染,都拒绝一尝;过了一会才明白,岛上所有的溪流都那样。我真不知该用什么清晰的概念来表达这样一种液体,也无法三言两语地对它加以描述。尽管它像普通的水一样急速地流往低处,但除了飞瀑直落时,它任何时候看上去都不像普通的水那样透明。可实际上,它与任何石灰岩洞中的水一样透明,不同之处仅仅是外观。乍一看,尤其是在溪底不太倾斜的情况下,水的浓度使它看上去很像普通水与阿拉伯树胶的混合液,但这还只是它奇异特征中最不惊人的地方。它并非无色,但也不具有任何一种统一的颜色——视觉之下,它流动时呈现出深浅不同的紫色,就像一块闪光的丝绸。水的颜色竟能产生浓淡变化,这在我们心里引起的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太精酋长看见镜子时的那番惊恐。我们从溪中舀起一盆水,等水完全平静下来,便看出这种液体由无数清晰的脉络组成,每一丝脉络都有着清晰的色度,脉络之间不相交融;自身粒子间凝聚力很强,相邻的脉络间则较弱。用刀横划过这些脉络,液体立即淹没刀刃,与普通水的情况没有两样,把刀抽出液体,水也同样马上合拢,不留下丝毫刀过的痕迹。但是,如果将刀刃精确地插入两根脉络之间,抽刀断水立刻就成为现实,它们各自的凝聚力不会让刀刃造成的裂缝合拢。这种现象明显地构成那巨大魔链的第一环,而我则命中注定要被那根魔链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