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14页)

没等科迪莉亚开口,她突然说道:“你想在这里住一阵子,对不对?”

“他们会介意吗?我不想提这个要求,因为怕他们拒绝。”

“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介意。”

“那你呢?”

“我不会担心你,也不会介意。”她们就像在教堂里一样小声交谈着。接着,马克兰德小姐起身朝门口走去,随后又转过身来。

“你接受这份工作是为了钱,这很自然。为什么不呢?但我要是你的话,就继续这样保持现状。为了另一个人而过于投入私人感情是不明智的。要是那个人已经死了,这就不仅不明智,而且可能很危险。”

马克兰德小姐沿着花园的小路,步履沉重地走出那扇藤条大门。见她走了,科迪莉亚感到很高兴。她有点烦躁不安,急于查看一下这座农舍。这里是案发地点,也是她办案的真正起点。

那个高级警司是怎么说的来着?“在察看建筑的时候,要像参观一座乡村教堂那样。先绕着它走一圈,把里里外外都看一遍,然后进行推断。问一问自己看见了什么,不是你预料会看见的,也不是你希望看见的,而是实际上看见了什么。”

他应该是喜欢乡村教堂的,至少这对他很有帮助,因为这无疑是达格利什的办案方法。而伯尼对教堂的态度则有点迷信般的谨慎,不管是乡村的,还是城市的。科迪莉亚决定按达格利什办案方法去做。

她首先来到农舍的东侧。在一处几乎被树篱所遮盖的隐蔽地点,有一间木屋厕所,长得像马厩一样的门紧闭着。科迪莉亚向里面看了看,厕所里很干净,就像近期才粉刷过。她拉了拉链子,还好,水箱能冲水。一卷手纸用绳子吊在门上,旁边有一个用钉子固定的小塑料包,里面装了一些皱巴巴的包橘子用的纸和其他软包装纸。看来他是个很节俭的年轻人。厕所旁边有一个年久失修的大棚,里面停着一辆男式自行车,虽然旧,但是保养得很好;还有一大桶白色乳状油漆,盖子盖得很紧,一把干净的油漆刷刷毛朝上倒放在旁边的果酱瓶里;一只洋铁皮做的盆子,几只干净的口袋,还有一些园艺工具。所有工具都干净锃亮,整整齐齐地靠墙放着,还有一些挂在钉子上。

她接着走到农舍的正面。这里与南面形成了强烈的对照。齐腰高的荆棘和荒草一直蔓延到前面的小花园,几乎遮盖了园中小径,马克·卡伦德却听之任之。一株粗壮的攀缘植物上开满了小白花,乌油油的带刺枝条把楼下的两扇窗户封得严严实实。通向车道的那扇门也被植被阻塞,打开之后只够一个人侧身挤过去。门两侧各有一棵冬青树,树叶因沾满尘土而呈现出灰色。前面的一排女贞子树篱有一人高。科迪莉亚可以看出,小径两侧原先各有一个用粉刷成白色的大圆石镶边花坛。现在,大多数石头都被入侵的杂草所掩盖,花坛里只有一些纷乱纠缠在一起的玫瑰。

她朝前面的园子看了最后一眼,突然发现小径一侧的杂草中有一抹颜色。那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是从一本带插图的杂志上撕下来的。她用手把它抹平,发现那是一张裸女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背对着照相机,曲体向前,脚上穿着靴子,分开的大腿上方是赤裸裸的臀部。她正扭头对着镜头露出傲慢的微笑,笑容中带着露骨的暗示,却因为那张不阴不阳的长脸而显得越发怪异并令人作呕,即使巧妙的打光也于事无补。科迪莉亚注意到,这一页上方标注着“五月刊”。所以说这本杂志,或者至少这张图片,很可能是他在农舍的这段时间里被带进来的。

科迪莉亚手拿着图片站在原地,试图分析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恶心,这样的反应对她而言似乎有些过激了。虽然这张照片堪称不雅,但并不见得比伦敦背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些图片更恶心、更下流。就在她准备把它叠起来放进包里的时候——因为这也是一项证据——她感到自己遭到了亵渎,并为之沮丧。马克兰德小姐的观察力是不是比她想象的更厉害?她,科迪莉亚,难道真的对这个死去的年轻人产生了危险的好感?也许这张图片与马克没有任何关系,它只是某个到农舍来的人丢下的。但她暗自想,要是自己刚才没看见它就好了。

她绕到农舍的西侧,又有了新的发现。在一片接骨木树丛后面,有一口直径大约四英尺的小井,井口上没有井台,但装了一个硬木制作的穹窿井盖,井盖顶端有一只铁环。科迪莉亚发现这个井盖是与水井上方的木圈锁在一起的。这把锁虽然经过风吹雨淋已经生锈,但是当她用手拽了拽,发现它还很结实。这是有人特意这样做的,为了防止来这里玩耍的孩子或者流浪汉掉进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