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9/14页)
但是她的运气不错。沿小路向前大约五十码,有个缺口通向一片开阔地,那儿的边缘有一片宽阔的草地。草地一侧有个小灌木丛,看起来阴暗潮湿,有几分凶险。很难相信,在这片污浊的土地上居然生长出了几株花朵,在伤痕累累、奇形怪状的树丛中绽放。地上被人乱七八糟地扔了一些不用的锅碗瓢盆,一辆底朝天的婴儿车残骸,以及一只破损不堪、锈迹斑斑的炉子。在一株长势不良的橡树旁边,有一堆几近腐烂的毯子,一半还埋在土里。但是这里还有足够的空间,她可以把迷你车开进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停放。只有小心地把车锁起来,停在这里比停在农舍外面更好,她想,而且夜晚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不过眼下,她又把车开到农舍前,搬下车上的东西。她把马克的几件内衣挪到架子的一边,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它们旁边。她将自己的睡袋盖他的睡袋上面,在床上摊开,心想可以睡得舒服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厨房的窗台上有一只盛果酱的空瓶子,里面有一把红色牙刷,还有半管牙膏。她把自带的黄色牙刷和牙膏也放了进去。在厨房的水池下面,两个钉子之间拴着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他的毛巾。现在她把自己的毛巾也挂了上去。接着她清点了一下橱柜里的东西,并开了一张自己需要的物品清单。这些东西最好到剑桥去买,如果在当地买,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一锅炖肉和半瓶牛奶让她头疼了一番。她不能任凭它们在厨房里腐烂,把整个屋子弄得臭气熏天,但是她又不想把里面的东西倒掉。她曾考虑用照相机把它们拍下来,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有形的物件作为证据更为合适。于是她把它们拿到外面的工具房里,用一只旧麻袋把它们严严实实地捂上。
最后,她想到了那把枪。总把它带在身边未免太重,但即使暂时与它分开,她也觉得不放心。虽然农舍的后门可以上锁,马克兰德小姐也已经把钥匙给了她,但别人还是可以轻易地破窗而入。她认为最妥善的办法是把弹药藏在卧室橱柜里的内衣中,手枪则放在农舍里或农舍附近。寻找具体的藏匿地点着实费了她一番脑筋,最后,她想起了水井旁边接骨木丛中那些粗壮弯曲的枝条。她伸手往高处摸,在靠近树干分叉的地方很容易地就发现了一个树洞,树叶则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她把手枪连同包着它的那只束绳小护袋一起放了进去。
终于,她决定动身去剑桥。她看了看表,十点半。十一点就能到剑桥,届时上午还剩下两个小时。她认为最好是先去报社,看一看关于案件调查的报道,然后去找警察,接下来再去找雨果和索菲娅·蒂林。
驱车离开农舍时,她心中有一种近乎遗憾的感情,就像要离开家一样。她心想,这座农舍真是个怪地方,这儿氛围凝重,对外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就像人格的多面性一样。北面是被荆棘封堵的窗户,不断蔓延的杂草,还有那道令人望而却步的女贞树篱,为恐怖和悲剧提供了神秘的舞台;可是在屋后,在他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他清理了园子,翻了地,还把几束花捆扎在一起,清除了小径上的杂草,打开窗户沐浴阳光,让这里如疗养院般宁静。坐在门口的时候,她感到任何可怕的东西都无法打扰她,她可以毫无畏惧地在那里彻夜沉思。她心想,难道不正是这种治愈而平静的氛围吸引了马克·卡伦德吗?他是在来工作之前就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在冥冥中就定要来这里小住?马克兰德少校说得不错,马克显然是先看中了这座农舍,才到这里来的。他究竟是想要这份工作,还是为了住进这间农舍?马克兰德一家人对这里退避三舍,就连他死后也不愿意来清理现场,这是为什么呢?马克兰德小姐对他的近距离观察无异于暗中监视,她又为什么要暗中监视他?难道她谈到自己死去的恋人,是为了掩盖她对这个农舍的兴趣,遮掩她对新来园丁的狂热关注?她讲的故事是真的吗?看她那具潜能无限却日益衰老的身躯,还有那永不满足的长脸上的表情,也许她年轻时真的和自己的恋人在马克这张床上度过许多漫长温馨的夏夜?这一切都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如此不可思议,如此离奇古怪。
科迪莉亚驱车驶入希尔斯路,路过那座纪念一九一四年那些朝气蓬勃、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的年轻士兵的雕像,经过罗马天主教教堂,最后进入市中心。她又一次想,要是不开车而是骑着马克的自行车来该多好。这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骑自行车,空气中不断传来节日般的钟声。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即使驾驶这辆迷你汽车也成了一种负担。她决定尽快找个地方停车,然后步行去找一个电话亭。她打算改变计划,先去找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