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 围城里的挣扎(第22/34页)

当然他也可能和罪案毫无关联,仅仅是个完美的体育老师。

瑞秋有时会在操场上看见康纳和孩子们。他的口哨挂在脖子上,与孩子们共同享受阳光,分享红苹果。每到这时,瑞秋总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他是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根本没道理伤害珍妮。”而在一些阴沉多云的天气,瑞秋偶尔看见康纳面无表情地独自走着,审视他轻而易举能置人于死地的强健体格,瑞秋总会想:“你知道在我可怜的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瑞秋轻合双目把头枕在浴缸壁上,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听说康纳的情形。贝拉赫警长告诉她,最后一个见到珍妮活着的人是一个名叫康纳·怀特比的学生。瑞秋当即表示:“但这不可能,我从未听说过他。”她认识珍妮所有的朋友及他们的母亲。

艾德曾要求珍妮高中结业考试前不准交男朋友。他把这事看得十分重要,而珍妮也没有同父亲争论。瑞秋曾经天真地认为女儿对男孩子还未提起兴趣。

瑞秋和艾德第一次见到康纳是在女儿的葬礼上。他与艾德握手,把他冷冰冰的脸颊贴在瑞秋脸上。康纳是噩梦的一部分,同眼前的棺木一样虚幻,是个错误。数月后瑞秋在一张照片中发现了康纳。他正为珍妮说的某句话咧嘴大笑。

多年后,康纳在圣安吉拉小学谋了份工作。直到看到雇员申请表的那一刻瑞秋才认出他来。

“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我,克劳利太太。”

“我记得你。”瑞秋冷冰冰地回答。

“我仍然会想到珍妮。”康纳说,“一直如此。”

瑞秋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只在心中呐喊着:“你为什么要想着她,因为是你杀害了她?”

他的眼中绝对藏着愧疚,瑞秋明白这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她可是做了十五年行政秘书的人。康纳看她的眼神就像被送到校长室的调皮孩子,可他的内疚究竟是因为谋杀还是别的什么?

“但愿我在这儿工作不会让您感觉不快。”康纳说。

“我完全没问题。”瑞秋平淡地回答。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聊到这个问题。

瑞秋想过辞职。

在珍妮就读过的学校工作总让她感觉苦乐参半。操场上瘦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子纷纷从瑞秋身边经过,她总能在她们身上看见珍妮的影子。夏日午后,见到妈妈们来学校接孩子们放学,瑞秋便会想到许多年前的夏天,她也曾带着冰淇淋来学校接自己的一双儿女。看到妈妈手中的冰淇淋,孩子们的小脸总会兴奋得发红。珍妮去世后的这些年,瑞秋对圣安吉拉小学的回忆历久弥新。直到康纳·怀特比出现,驾驶着轰鸣的摩托车从瑞秋柔软的黑色回忆中驶过。

瑞秋最终选择留下。她享受于自己的工作,并认为应该离开的不是自己。更重要的是,即使为了珍妮她也不该逃离。瑞秋要勇敢地面对这个男人,每一天,无论他做了什么。

他若真的杀害了珍妮,又怎么会和她母亲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又怎会说出“我仍然想着她”这种话?

瑞秋睁开眼,感觉一只名为“愤怒”的小球卡在嗓子眼。除了愤怒,还有“未知”,该死的未知。

她往洗澡水中添了些冷水。

“一切都源于未知。”一位身材娇小、长相优雅的女人曾这样说。她是谋杀受害者互助组的一位成员,瑞秋和丈夫参加过几次互助会。他们坐在查兹伍德区一个冰冷的社区礼堂里,颤抖的手握着装着速溶咖啡的一次性塑料杯。那女人的儿子在一次板球练习后被人谋杀于回家的路上。由于没有目击证人,那孩子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去了。

“都因为该死的未知。”

那女人声音柔美,发音与英国女王极像,听她说话就像在听女王宣誓一样。

“我不愿对你说这些,亲爱的。可知道了真相并不会让你好过一些。”一个矮胖的红脸男人打断了她。谋害他女儿的凶手已被送进监狱。

瑞秋和艾德都很不喜欢那个红脸男人,他们不再去互助组都是因为他。

人们总认为悲剧使人明智。悲剧似乎能自动将人提升到一个更高的精神层面。但瑞秋不这么认为。悲剧使人变得可怜且充满恨意,不会带来什么智慧或领悟。对于人生,瑞秋并没什么高见,仅仅认识到它随意、残忍。一些人残忍地杀人,一些人残忍地被杀,我们都有可能因为自己不经意的错误付出巨大代价。

瑞秋用冷水打湿毛巾,像发烧的病人一样敷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