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 围城里的挣扎(第23/34页)
七分钟。她的错误能用分钟衡量。
马拉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连艾德都不知道。
那时候珍妮时常抱怨自己整天都打不起精神。“多做些运动。”瑞秋不断对女儿说,“别那么晚睡觉。多吃点东西!”珍妮简直瘦得皮包骨。后来,珍妮抱怨自己的后背隐隐作痛。“妈妈,我真心觉得自己患上了腺热。”瑞秋听罢预约了巴克利医生,希望检查之后女儿能意识到自己身体无恙,只需要做好妈妈建议的事就行。
珍妮通常在惠康比站下公交。瑞秋原计划去高中接女儿,直接把她领到巴克利医生的诊所。她那天早晨还提醒过女儿。
然而瑞秋迟到了七分钟,待她行驶到街角珍妮已经不在那儿了。“她一定是忘了。”瑞秋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珍妮讨厌等待。这孩子实在没耐心,瑞秋又不是准时准点的公交司机。那年头还没有移动电话。瑞秋别无选择,只能在车内等,十分钟后她无奈地开回家打电话取消预约。
瑞秋其实并未感到担心。她明白珍妮的身体好得很,预约医生只不过是为了让珍妮安心。过了许久,直到嘴里塞满三明治的罗布问珍妮去哪儿了,她抬头看时钟的那一刻才开始感到一丝恐惧。
没人见到珍妮在路旁等母亲。瑞秋从未想过短短七分钟会给她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瑞秋从警察的问询中得知,珍妮约于三点半出现在康纳·怀特比家,他们还一起看了会儿录影带(多丽·巴顿的《朝九晚五》)。之后珍妮说自己有事要去卓士活区,康纳便把她送到火车站。除了康纳,没人见过珍妮。人们甚至不记得她是否上了火车,有没有到达卓士活。
珍妮的尸体次日清晨被两个九岁男孩发现,他们当时恰好骑车路过合欢谷公园。他们在运动场停下车,发现珍妮躺在草坡上。珍妮的校服像毯子一样盖在身上,像要为她取暖。珍妮手上握着一串念珠。她是被人勒死的,死因是“创伤性窒息”,未发现挣扎痕迹。她的指甲里找不到一点DNA,也没有可用的指纹和毛发。
没有嫌疑人。
“可她究竟为何要去那儿?”艾德不断问起,好像问得次数多了瑞秋便能想起答案。“她为什么要去那个公园?”
有时在问过一遍遍同样的问题后,艾德会气恼地啜泣。这让瑞秋无法忍受。瑞秋不愿看到他的悲痛,不愿分享他的悲痛。她自己的悲伤已经够糟了,又怎么能承受得起两份伤痛?
瑞秋不明白他们为何不能对彼此吐露心情。他们深爱着对方,但珍妮去世后,两人都承受不了对方的一滴眼泪。他们所做的同陌生人面对天灾时一样,身体僵硬地、笨拙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可怜的小罗布被夹在中间,想努力平复父母的心情,只得用假笑和鼓励的谎言安抚他们。无怪乎他最终成为了一名房产销售。
水开始变凉了。
瑞秋像得了低温症一样不住地颤抖,她想要撑着浴缸壁站起来。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看来她今晚要被卡在这儿了。她的胳膊苍白僵硬如死人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这具没用、脆弱、青筋毕露的躯体和当年灵活健康的躯体怎会属于同一个人?
“四月是个晒日光浴的好时候。”那天托比·墨菲对她说,“我打算去晒太阳,你要一起吗?”
这正是瑞秋迟到七分钟的原因——她在和托比·墨菲调情。托比娶了瑞秋的朋友芝琪。托比是个水管工,那时正打算招位办公室助理。瑞秋前去应征,她在托比的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为了调情。托比是个积习难改的情圣。那天瑞秋穿了马拉建议她买的新裙子,引得托比不断偷瞄她裸露的美腿。瑞秋绝不会做出对艾德不忠的行为,托比也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婚姻稳定美满。话虽如此,瑞秋仍然享受托比欣赏自己美腿的样子。
瑞秋若是得到了办公室助理的工作,艾德一定会不开心。他不知道瑞秋去应聘,瑞秋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在托比面前总会生出竞争欲。托比干的是水管工的工作,这让身为医药销售的艾德感觉自己少了些男子气概。和托比打网球时,输的总是艾德。艾德假装不介意,可瑞秋知道他其实气得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享受托比投来的目光的确不妥。
瑞秋那一日犯下的罪恶是那样平凡,虚荣,放纵,对艾德和芝琪的精神背叛,很多女人都有过这样的心理。然而这平凡的罪恶不可原谅。杀害珍妮的凶手也许是个变态的疯子,瑞秋却是个清醒自知的人。她很清楚把裙子撩拨到膝盖以上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