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4/34页)

“不过,”斯特莱克说,“我还是想拿着这个能帮忙记忆的东西。”

兰德里一副想反对的样子,但还是改变了主意。

“很好。那么,首先,你应该知道,领养来的妹妹死了,我的外甥约翰深受打击。”

“可以理解。”斯特莱克将笔记本立起来,避开这位律师的视线,写下“深受打击”这个词,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惹恼托尼·兰德里。

“嗯,很正常。而且,我也不会那么过分,要求一个私家侦探因为客户处于紧张或沮丧的状态,就将其拒之门外。正如我所说,我们都要生活。所以,既然这样……”

“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测?”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坦白地说,差不多也就是这意思。约翰经历的丧亲之痛,已经比很多人一辈子都多了。你或许知道,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兄弟……”

“嗯,我知道。查理是我的老同学。这也是约翰为什么会雇佣我的原因。”

兰德里似乎有点吃惊,也露出了几分厌恶的神色。

“你也在布莱克菲尔德预备学校读过书?”

“没待多久。我妈很快就意识到她没钱给我付学费了。”

“嗯。我还不知道有这事。即便如此,或许你也不能完全理解……约翰总是——用我妹妹的话来说——很容易激动。你知道的,查理死后,约翰的父母还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我并不想装心理健康专家,但在我看来,卢拉的死,似乎成了他彻底崩溃的……”

“这词可真糟糕。不过我懂你的意思了。”斯特莱克说道,写下“布里斯托疯了”几个字。“约翰到底怎么不正常?”

“这个嘛,很多人会说,怂恿别人再对此事展开调查,是荒谬和没有意义的。”兰德里说。

斯特莱克的笔悬在笔记本上方。有那么一刻,兰德里的下巴动着,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然后,他继续激动地说:

“卢拉是个狂躁的抑郁症患者,她在跟她那个吸毒的男友大吵一架之后,跳出了窗户。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都他妈糟透了,尤其是她那个该死又可怜的妈妈。然而,虽然这些事令人不快,但却是不争的事实。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约翰崩溃了。而且,如果你不介意我说话太直白的话……”

“不介意,随便说。”

“……你的加入,是在延长他的不正常,让他拒绝接受事实。”

“接受卢拉是自杀这个事实吗?”

“警察都是这么认为的。病理学家和验尸官也是。我不知道约翰是出于什么原因,非得认为这是场谋杀。但我没法告诉你,他应该怎么想,我们其他人才会觉得好受些。”

“这个嘛,”斯特莱克说,“与自杀者亲近的人往往都会觉得内疚。不管多么不合理,他们都会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能多做些对死者有帮助的事。而假如定性为谋杀,则会使家人免于任何指责,难道不是吗?”

“我们都没觉得内疚。”兰德里斩钉截铁地说,“卢拉从少年时代起就接受了最好的医疗护理。领养她的家庭尽可能在物质上满足了她。我这个被收养的外甥女完全被宠坏了。斯特莱克先生,可以说,她妈妈完全可以为了她去死。而且,他们从来没有在钱上亏待过她。”

“你觉得卢拉忘恩负义,是吗?”

“该死的,没必要把这句话也记下来吧。或者说,你那些笔记不会是为那些不入流的八卦小报准备的吧?”

斯特莱克很关心兰德里刚坐下时的那份温和优雅到底已经消散到什么程度了。服务员端来兰德里点的食物,但他连句谢谢都没说,反而在服务员摆盘时,一直怒气冲冲地瞪着斯特莱克。然后,他接着说道:

“你这样四处打听,只会造成伤害。我太吃惊了,坦白地说,发现约翰在想什么时,我简直惊呆了。”

“他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他不相信那套自杀的说法么?”

“他跟我们每个人一样,也表现得很震惊。但我肯定,他没有说过任何跟谋杀有关的话。”

“你跟外甥亲吗,兰德里先生?”

“亲不亲有什么关系?”

“这或许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他在想什么。”

“约翰和我在工作上非常默契。”

“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