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少年游春日杏花岭,携手探烟雨稻香村(第5/8页)
“不作亏心事,还怕人听?”夏谙慈反唇相讥。
“你找到孟真了?”
夏谙慈摇头,“她为什么急着走?不想见人吗?”
李楚岑却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走了好,走了好。”
“她到底是什么人?”夏谙慈问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李楚岑却只是失神地望着她,极力寻找当年的回忆。
依稀二十年前,日丽风暖,杏娇桃艳,竹杖青马,年少春衫。
不过眨眼之间,稚齿童颜,已是亭亭玉立。
而当年的青丝红颜呢,是否已幡然老妪?前世今生,白发红颜,岁月的蒙太奇不停地在眼前切换,李楚岑忍不住滴下泪来。
桑卫兰屏住呼吸,“先生请讲!”
“东方惨案的真相,全在一个人身上!”
“什么人?”
“什么人?”李楚岑苦笑,“她不是人,她是倾城乱世的罗刹女,宝相庄严的观世音!凡一睹宝相者,心障难除,万劫不复!”
桑卫兰猛然触动前情:他似乎曾听到过这样的评价?是谁呢?会是她吗?一时间只觉悚然。
他向李楚岑投去询问的目光,李楚岑分明看到,却只是微笑着,低下头去。
只是置之不理?还是默认?
他的微笑里,带着点憧憬,带着点留恋,还有点自怜。
是否他亦中了那女人的毒,情根深种,且至死不悔?
“二十年前,我就是在杏花陂上,第一次见到她的。”他眼中的光茫,折射出杏花陂上落日的余辉,也折射出那个女人的芳华。
窗外阴风乍起,三人各怀心事,皆未在意。
李楚岑低语,“还好我留有她的东西。
虽然她离我很远,只要那个还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冥冥之中,我们还有一丝一缕的关联,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来,李楚岑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桑卫兰笑道:“李先生真可谓至情至性之人。
只是不知道她给你留的是什么?是定情的信物吧?难为你如此朝思暮想!”
“信物?”李楚岑苦笑,喃喃地道:“她的眼里哪会看到我?我不过是她脚下的尘埃……”
神魂颠倒,朝思暮想,原来不过是单恋一场。
他牵挂了一生,也被她害了一生,李楚岑这个男人,可谓软弱愚蠢之至,桑卫兰心中不免鄙夷。
不过他始终如一,且至死不悔,倒也有几分可敬之处。
“她做事有条理,有记日记的习惯。”李楚岑顿了顿,脸上竟有几分属于少年的羞涩,“那个时候,她很信任我,很多重要的东西都交给我保管……她字写得漂亮,用的东西也是美仑美奂。
她记日记,用的是一种特制的笺纸,皆是用千叶莲瓣、白芷蕙兰、菩提之冠、雪松之根,捣烂成汁,再掺入云母粉,炼冶而成的。
色白而香浓,能数十年而不褪色,笺上印着自然的山水纹理,往往耗费巨资,只供她私人之用,所以市面上千金难求……”
“那时我蒙她青眼,经常为她整理纸字,把她的小笺订正成册。
小笺已是蕴藉雅致到极点,她的字更是隽秀俊逸,骨力十足,我越看越爱,忍不住偷偷藏了两本。
没想到……没想到不久之后,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夏谙慈忍不住发问:“你说的那个东西在哪?”
李楚岑并未答腔,自顾自地说道:“那两本小记,我可以倒背如流,我熟悉上面的每一个花纹,每一个字,但正是太熟悉太痴迷了,我甚至不知道那些字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喜欢迷恋的,是这样一个人,我一点也不懂得她……但我不后悔……”
“她到底是谁?”桑卫兰问。
“看到那本小札,”李楚岑轻轻咳了一声,“你会明白的。”
“那东西在哪?”桑卫兰心中有些焦躁。
“就在……”李楚岑猛然顿声,抬手向书案后指去,向他们眨了眨眼。
桑、夏二人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窄且高的杉木书架,磊了满满一架的书。
一阵暖而烈的风从后窗涌入,夹杂着浓烈而甜腻的花香,桃、杏、李、莲、栀子、丁香、茉莉、芍药、牡丹……似乎所有花香都掺杂在其中。
那香气如此浓烈,似乎风中皆是花粉的颗粒,令人几乎窒息。
夏谙慈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该死,什么东西这么香?”
这个李楚岑,该在窗外种了多少花,连吹入一阵风都如此香腻?夏谙慈不由得向窗外望去。
然而李楚岑并未答话,身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
“砰”地一声,桑、夏二人忙回头望去:李楚岑躺倒在地上,全身痉挛。
他双眼都突了出来,额上、项上的青筋暴突,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