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忆初见隔座递梅子,诧离世静室辨异香(第6/8页)

两个黑衣人谦卑地鞠躬,后退,“桑老板,请进!”他们说着,却迅速地向后退去,唯恐避之不及。

桑卫兰迅速地扫了眼夏疆的书房,像一切古式的房间一样,大,黑,空,高,冷,明明已经装了电灯,却只在里间点了盏小小的烛灯。

“夏部长?”桑卫兰问了一声。

黑而旷的屋子里,有回声。

没有人回答。

他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答。

桑卫兰心中有数了:夏疆做事干脆果断,决不会这样故弄玄虚。

那么这间屋子里主事的人,想必就是夏家大公子夏谙恕了,他比老子更阴,但论起老到,只怕还差得远呢。

我连你父亲也不怕,还会怕你?桑卫兰冷笑,向里间走去。

微微晃动的烛光,让一切都有些恍然。

多宝格上的器物泛着泠泠的光。

桑卫兰穿过天弯罩,拔开纱幔。

怎么?油灯畔,那披衣支颐的中年男子,看身形不是夏疆吗?

自己的判断有误,他突然有些慌。

不过他断然摒绝这种念头,“夏部长?夏部长?”

他的语音声调都透露着示好的意味。

他亦是强势的人,虽然低调,但很少低姿态。

但这番不同,不仅是人在屋檐下,更重要的是,他毕竟是夏谙慈的父亲。

夏疆不答,依然支颐假寐。

桑卫兰嘴边些微的笑容瞬间消失,情况不对!桑卫兰的声音不轻,夏疆不可能听不见!

出了什么事……

桑卫兰再也忍不住了,迅速走上前去,轻轻地碰了碰夏疆,夏疆居然应声而倒!

桑卫兰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结成冰。

怎么会这样?

夏疆的双目圆睁,冰冷而绝望地瞪着前方。

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个血洞,血液早已凝结了。

右后颅骨血肉模糊,业已干涸。

桑卫兰知道,他是被子弹爆头而死的。

根据血液凝结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死了十五、六个时辰。

他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刘则轩?不、不可能,刘则轩早被夏家控制起来了,再说刘则轩不会做这种蠢而无用的事……那会是谁呢?

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更深、更不见边际的黑洞。

还好没带夏谙慈来,她看见夏疆这个样子,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电灯突然被拉开,亮晃晃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即使这样,他也认出了夏谙恕那张黑黑的脸,和他手中端着的枪。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他干脆不说话,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光线。

片刻,桑卫兰睁眼向夏谙恕望去,看得出他的悲痛与愤怒,似乎随时都可能失去理智,夏谙恕是出了名的孝子,桑卫兰决定小心为上。

“夏局长,”桑卫兰苦笑,“你不会以为,是我杀了夏部长吧?”

“是你!”夏谙恕突然激动起来,“就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父亲!”

桑卫兰第一次看到夏谙恕如此冲动,心道不妙。

“夏局长,”桑卫兰只能苦笑,继续苦笑,“令尊的事,我也很遗憾,可是他看起来已经仙逝多时了,而我刚到。”

“不是你,也是你!”夏谙恕端着枪,又逼近了一步。

看来他已经丧失理智了,桑卫兰暗暗叹气。

“你这样的狗命,十条也换不回我父亲!”夏谙恕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悲痛与愤怒兼织,使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桑卫兰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就算自己能躲过子弹,凭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也逃不出“待清园”。

“可惜,太可惜了!”桑卫兰叹了一口气,惋惜地看着夏疆的尸体。

“你说什么?”夏谙恕端枪的手臂微微颤抖。

桑卫兰不答,又是一声叹息,他的大脑在飞速地寻找对策。

“有什么可惜的?”夏谙恕追问。

“东方惨案的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桑卫兰眼睛看着他,却不再说下去。

“有话快说,别绕弯子!”夏谙恕的枪,更近了一步。

“东方惨案的事,世人一直对令尊多有误解,致使令尊的清誉,嗯,白璧微瑕……”桑卫兰顿了顿,“如今真相昭揭之际,想不到,想不到令尊却遭此毒手……”

夏谙恕突然恼怒起来,“还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那几张照片,我父亲也不会自杀!”

“自杀?”桑卫兰吃了一惊。

在上海多年,他太了解夏疆了。

做事果绝,禀性刚强,是海上一霸。

他会自杀?西楚霸王会自杀,刘邦也会?

“你是说……夏部长是自杀?”桑卫兰实在不敢相信。

夏谙恕冷笑着,从父亲的身下抽出一张报纸,重重地甩在桑卫兰面前。

报纸上染满血迹,标题却还看得清楚,就是今天早晨的号外,令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