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寒梅冰肌妒火烈烈,红帛素面死生茫茫?(第5/13页)

周拂尘是个记仇的人,一旦恨起,终生不忘。

他急于和陈素斐结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报复吧?

相比周拂尘的暴躁与急切,萧太清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可笑,甚至都懒得解释。

她这时已经从中西女塾毕业,准备出国留学,整天恶补从前落下的功课,她做起事情来是全身心的专注,东方楚与柳忆眉进来半晌了,可是她连头都不抬一下。

“唉,兰陵,”柳忆眉无不报怨地说,“你可把拂尘和楚岑两个人给害惨了!”

萧太清听够了他的论调,“啪”地一下将功课本子摔在桌子上,“周拂尘自作自受!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他?什么时候说要和他谈情说爱?是他自己太狂妄,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是个女孩就要像陈素斐那样,为他钟情,为他着迷,对他以身相许?

我们在一起不过说说话,聊聊天,海阔天空地说上一气,这也有错?和我说笑谈天的人多了,怎么没个个哭着闹着说我应该爱上他呀!周拂尘甚至都没向我求爱,征求过我的意见,就以为我会爱上他了?

他这是钟情妄想,是花痴!至于李楚岑,根本就是太懦弱!他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画了一幅画,为什么被人打得半死还不还手?活该被打得半死!”

柳忆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他一向口才极好,滔滔不绝,不知为何,一到萧太清面前,就有些口讷舌拙起来,:那……你也有点……”

“我有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萧太清有些激动起来,“因为给李楚岑做模特,就要接受你们道德上的指责?如果是这样,那西方自希腊罗马以来,所有做过人体模特的女人,那些圣母,维纳斯,安琪儿……是不是都要骑上木驴,浸上猪笼,套上枷锁,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胸前再挂上一双破鞋?亏他们还是夸口接受过西式文明的人!口口声声自由民主平等,满脑子的封建道德三纲五常,三从四德!”

柳忆眉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东方楚,东方楚向他苦笑了一下

“还有啊,”萧太清愤愤地说,“别拿你们的那一套来要求我,我根本不听,因为我不想取悦任何人。

我这辈子,只做事,不做人,更不会嫁人!”

柳忆眉对东方楚吐了吐舌头,“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不要等到被下逐客令了,那样多没面子!”

东方楚微微一笑,“好,兰陵,我们就不打扰你复习了,我们走!”

萧太清没有作声,默默地送他们出来,将关门的时候,却突然微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你们俩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只有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朋友!”

柳忆眉忍不住伸开手来拥抱她,“当然,我们永远是朋友!”

萧太清虽然做事往往吓人一跳,但她要什么就是什么,快人快语,开宗明义,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弯弯曲曲的小心思,也没有那么多疙疙瘩瘩的小心结,柳忆眉甚至觉得,她比周拂尘还要强一些,她可以是个很好的朋友,他们郑重地拥抱了一下,萧太清突然觉得有些想哭。

“谢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能来看我,还把我当朋友,而不是一个漂亮的花瓶,或是追逐的猎物!”

萧太清天生要强,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

在那一刻,东方楚觉得有些懂得她了:她所做的,很大一部分是想在一个男权的社会里,被人们当做一个平等的,可以交流的,有尊严的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散发着雌性魅力和生育能力的猎物。

为此她不惜挑战男权社会给女性制定的规则,比如说,美丽与“贞洁”……

他们转身要走,萧太清突然喊道:“若楚,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柳忆眉似乎没觉得意外,他会心地笑了笑,挥挥手,走入融融的月色中。

萧太清的眼中,有鳞鳞闪烁着的光,不知是映衬着的烛光,还是天上的月光?

东方楚有点吃惊,也隐隐有一丝期待,“有事吗,兰陵?”

萧太清淡淡地笑了笑,“你是这事发生后,唯一没有指责过我的人,为什么?”

“因为,”东方楚顿了一下,“我羡慕你的勇气,兰陵!作为一个男人,我追求过,努力过,挣扎过,甚至拼过斗过,但最终不得不在世俗的世界里败下阵来。

去顺应甚至维护那些我厌恶的规则,许多人都是……兰陵,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敢无视规则的人。

我羡慕你的勇敢,但我做不到。

不过,挑战规则意味着你融入不进周围的人群,你会过得很辛苦……”

东方楚没有说下去,因为萧太清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她沁凉的手蛇一样柔软细滑,他几乎握不住。

他们仿佛不敢呼吸,彼此感受着对方的脉搏,与手掌微微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