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第16/30页)
福佑叫了一声,抱住利昂奈特,把脸埋在她的肩头。“靠,利昂,对不起。”
“我们还有保质期吗?”我悄悄问。“21?”
利昂奈特绝望地紧紧搂住我和福佑。“我……我不知道是该反抗还是就这样。都是一死,我不想让他那么容易弄死我。可是如果反抗,结果更痛苦怎么办?妈的,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可是我不想疼着死!”
她开始小声啜泣,我只希望这个时候围墙能降下来挡住玻璃墙,把我们都围住,这样她说的话就不会被走廊里的其他人听到。在我们中间,利昂奈特是出了名的坚强,我不想在她走的时候却被别人看扁。但是大多数时候,围墙只有一周的两天早上会降——我们把那一天当成周末,也不管那天到底是否真的是周末——为了让花匠给我们美丽的监狱做养护。雇来帮忙的人从没见过我们,他们和我们中间还隔着一层又一层紧闭的门,所以也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
哦,不对。当有新人进来的时候,也会把墙放下来。或者,有人死的时候也如此。
我们不喜欢墙落下来,因为一旦墙落下来,总不过又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了。
我们整夜都陪着利昂奈特,她哭得精疲力竭,一度昏了过去。可醒了又开始哭。大概四点的时候,她差不多醒了,磕磕绊绊地去洗澡,我们帮她洗了头发,梳好,再编成一个皇冠辫。她的衣柜里有一件新裙子,琥珀色的丝绸,点缀着金色的流苏,在黑色的映衬下像火一样明艳。裙子映衬着她小麦色的皮肤,背后的翅膀颜色也被衬得更加绚丽: 亮橙色的底,衬托着金色和黄色,周围圈着黑色的点点,每个翅膀尖又有白色镶黑色的条纹。活脱脱一只亮铜蝶展翅。
天刚要亮,花匠就来找她了。
他打扮得优雅得体,中等稍高的身高,身材也很好。看起来要比实际年轻十到十五岁的样子。暗金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浅绿色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条大海。即便我一见到他就想吐,我也得承认他确实很帅。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从没见过他穿一身黑,他就站在门口,拇指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利昂奈特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抱了福佑,在她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再跟她吻别。然后她转向我,痛苦得死死抱住我。“我的名字叫卡西迪·劳伦斯,”她轻轻说,轻到我勉强能听清。“别忘了我。别让他是唯一记着我的那个。”她也亲了我,然后闭上眼,让花匠带她走了。
我和福佑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就整理完了利昂奈特屋里过去五年来收集的个人物品。她在这里待了整整五年了。我们拿下浴帘叠好,连同床上用品一起堆在光秃秃的床垫一边。她塞在枕头下的那本书原来是《圣经》,字里行间都是她五年以来的愤怒、绝望,还有希望,动物折纸分给花园里所有的女孩子后还会多出几个。那天下午我们把折纸连同黑裙一起发给每个女孩。最后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利昂奈特的痕迹已经在屋里再也找不到了。
那天晚上,墙降下来了。我和福佑一起蜷在我的床上,床上除了缝好的床单,现在又多了些床上用品。我们因为听话,不惹麻烦,也不互相厮杀,才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我现在也有床单和毯子了,跟我后背前翅膀下方的玫瑰色和紫罗兰色颜色一样。墙落下把我们困住了,福佑又哭又骂。几个小时之后,墙又升起来了,刚升到离地一英尺,福佑就拽着我的手一起挤过去,去走廊里找。
但是我们只走了几步,发现花匠就站在那儿,倚在靠近花园那边的墙上,观察着玻璃里面的女孩。她的头躬着,几乎贴到了胸前,腋下用U型铁固定住,让她保持直立。长袍在周围的透明树脂里飘荡着,像是在水中一般。她后背的图案几乎紧贴着玻璃,那明亮的翅膀上的每个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利昂奈特的所有特征——她凌厉的笑,她的眉眼——都不见了,翅膀成了唯一的重点。
他转过身来,用手轻轻地梳理我的乱发,把缠在一起的轻轻拉开。“你忘记把头发梳起来了,玛雅。我都看不到你的翅膀了。”
我开始扎头发,想随便绾一下,可他抓住我的手腕,直接把我拉走了。
带到我的屋里。
福佑哭了,然后骂着追过来。
花匠坐在我床上,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梳着我的头发,梳到它像绸缎一样顺滑。然后他的手开始往别的地方游走,嘴也上来了,我紧闭着眼,在心里默默背着《不安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