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第28/30页)

厨房七点半开始提供早饭,我们要在八点前吃完,好腾出时间让洛兰打扫干净。想不吃都不行——她会盯着我们吃饭然后跟花匠汇报——但是一天里会有一顿饭是可以“吃不下”的。如果你第二次说吃不下的话,她就会到你房间去搜查。

早饭后——除了一周两次早晨的维护时间,我们是躲在墙后的——到十二点之前我们都可以随意,午饭也是半小时的时间。一半的女孩会回到床上去,好像白天睡觉能让她们快点走似的。我一般都是跟利昂奈特学,就算是她去了玻璃柜后,也还是跟那些需要聊天的女孩聊一聊。瀑布下面的山洞成了办公室。到处都有摄像机,麦克风,不过瀑布虽小,水流的撞击声还是可以让外面听不清楚里面说了什么。

“他能让你们这样?”维克多觉得难以置信。

“我跟他解释了之后,就没问题了。”

“跟他解释了?”

“对。有一天晚上他跟我一起吃饭,问了我这事,大概是揣测我们是不是要搞反抗起义什么的。”

“你怎么跟他解释的?”

“我说出于一些女孩的精神健康考虑,她们需要一些类似隐私的东西,只要能让蝴蝶们都健康,又有什么鬼关系?嗯,我当时说得更文雅一点。花匠喜欢优雅的。”

“你跟那些女孩聊天——都聊什么?”

有一些就是发牢骚的话。她们听了很不安,也很害怕,还有的就是很生气,她们需要和人聊天,这样可以帮她们把情绪都排解出来。她们会走来走去,要么发脾气,要么冲着墙捶打,但最终,即便打得手疼和心痛,至少可以让她们暂时不会毁掉自己。她们跟福佑很像,不过没她那么有种。

福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想说就说。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说过,花匠从来不要求我们爱他。我猜他想让我们爱他,只是从不这样说。我觉得他很珍视她的诚实,就像他也很看重我的直白一样。

有些女孩需要安慰,这点我很在行。她们偶尔哭一下,我能忍耐,或者来到花园的第一个月,她们哭也没问题,但是要是一直哭一直哭,周周哭,月月哭,年年哭……呃,那我基本就没耐性了,只会告诉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或者,如果我哪天特别宽宏大量,我会把她们送到艾薇塔那里。

艾薇塔是美国人,她背后的翅膀是浅橘色和暗黄色,翅尖有精细的黑色花纹。艾薇塔很贴心,但人不是很聪明。我不是讽刺她,事实就是这样。她的理解能力大概只有6岁的样子,所以花园对她来说每天都很新鲜。花匠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才来找她一次,因为她不明白他想干嘛,每次又都很害怕,艾弗里根本就不准靠近她。每次花匠来了,我们就很担心她是不是要去玻璃柜里了,但是花匠很是珍惜她单纯的贴心。

她贴心到,你去找她,哭喊到眼珠都爆出了,她还是会抱住你抽泣,发出笨笨的声音,直到你不哭了;她会听你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自己却一句都不说。对那些女孩来说,能看到艾薇塔阳光的微笑,心情就会好了一半儿。

对我来说,在艾薇塔身边只会让我难过,但是当花匠来找她后,她就会来找我,她是唯一一个即使流泪我也总会原谅的人。

“要我们找一个专门服务特殊人群的律师去医院吗?”

女孩摇了摇头,“她半年前就死了。事故。”

“办公室”十一点一刻关门,有一群女孩会在走廊里跑过来跑过去。要是洛兰在的话她就会恶狠狠地盯着,虽然她也不反对,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运动了。花匠不会给我们哑铃单车之类的东西,怕我们用来自残。然后是午饭,下午直到晚上八点都是我们的自由时间。

可是那个时候也是无聊的时间。

与瀑布下的山洞相比,我更常去的地方是崖顶,很少有像我这样的,喜欢爬到靠近玻璃顶的地方,那也是自由活动范围的尽头。大多数女孩都更想要假装天空遥不可及,这样我们生活的世界就会大一些,我们去外面也就没什么可能了。如果她们能从中获得心理安慰的话,我是不会跟她们理论的。但是我自己喜欢上面这块地方。有时候,我还会爬到树上,伸出双臂用手按着玻璃顶。我喜欢提醒自己,在这笼子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在等着我,即使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了。

之前,利昂奈特、福佑和我有时候会在下午一起四仰八叉地躺着晒太阳、聊天、读书。利昂奈特会折会儿纸动物,福佑会玩花匠带给她的黏土,而我则朗读戏剧、小说和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