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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递给我一个陶泥团来揉。“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怎么个私人法?”

“你爱他吗?”

我差点脱口而出问哪个他——尤其在我们刚刚说了艾弗里的事之后——但是就在我要说蠢话的前半秒,我明白了她问的是谁。我瞥了一眼闪着红灯的摄影机,从床上溜下来,跟她挤作一团。“不爱。”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信逃脱的蝴蝶吗?”

“不信。大概,也许,可能?等一下……哦,妈的。这下都说得通了。你觉得这招管用?”

“我不知道。”我叹口气,开始揉手里的那团泥巴。“他厌恶做他父亲的儿子,可他又……有点骄傲自豪?他人生第一次开始明显感到父亲因为他而骄傲。跟这点比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他很怕去想对和错的事。”

“如果没有花园这档子事,你可能会在图书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遇到他,那你会爱上他吗?”

“说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爱是哪门子事。我在其他少数人身上见过,但我自己?呵呵。也许我根本就不会爱。”

“我不知道该说这是伤心的事还是顶安全的事。”

“为什么不能说两者皆是啊。”

街对面的那对夫妇爱得人心烦意乱,孩子的出生非但没有减损他们之间的爱,反而让他们更完整了。夜星的领班瑞贝卡,深爱着她丈夫——正好是吉利安的侄子——有时候看到他俩在一起我们甜得都快化了。

就算我们拿他们开玩笑,还是腻得不行。

但我每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就知道这绝非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找到真爱并且相识相知相守一生的。

而我就是第一个出来承认自己是那个搞砸了的人。

“合理。坦诚。”她把我手里的泥拿走,又给了我一块,这回是亮眼的紫红色的,沾得我手上到处是一道道紫红色。“我从没认真地谢过你。”

“什么?”

“你照顾我们,”她柔声说,明亮的蓝眼睛锁定手中慢慢成型的泰迪熊。“你又不是我们的妈或是什么别的,因为真的,不管其他该死的事,爱之深责之切,你还听我们说话,还去花匠的私人房间里为我们跟他交涉什么的。”

“我们之间不用谈这些。”

“好吧。把泥给我,去洗手吧。”

我茫茫然地就按她说的去冲洗手上的紫红色印子了,洗好手回来,她又塞给我一个松石绿的泥块。我坐下的时候才真切地看了一眼她面前的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一半泰迪熊的身体部件——头、爪子、尾巴——是黑色的,另一半是白色的。有一些熊已经穿上了制服,黑色配红的,白色配蓝的。每一件制服的一半以上被同一种颜色占据,更显华丽。还有几个小熊看起来像是成对的。“你要做一副象棋?”

“再过几周就到纳奇拉的20岁生日了。”

那之后再过几周就到我18岁生日了,不过花园里面不怎么过生日。感觉过生日更像是种嘲笑,看啊,我们在庆祝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间。其他人看到过生日就会说:“耶!又长一岁啦!”我们过生日只会说:“妈的。又少一年。”

“这不是生日礼物,”她苦笑着说。“这是‘你的人生真他妈可怜’的致歉礼物。”

“好礼物。”

“还是在屎一样的时间点。”她把一个金色的泥球滚成一个泥条,从中间掐断,再拧成麻花,红国王的制服上就有了金色的肩辫了。“你也有点儿恨他吗?”

“何止一点儿。”

“他会向这个家庭开战的。”

“可他现在都在践踏最起码的道德和法律啊。”我叹口气,摊开掌心里软化了的泥团,她又给我一个品蓝色的泥球。我知道自己还是不要上手去捏这些小熊比较好——我捏的东西奇丑无比。“福佑,我敢跟你打包票,这件事中的所有环节我都

左思右想再三掂量过了。就算刚开始有过想法,到现在也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就顺其自然,等着看结果吧。”

“只能这样了。”

“他来了。”

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一会儿戴斯蒙德就走进来了,一屁股坐在我身边,递给我们一人一个橙子。“这是一副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