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上)(第18/26页)
(本文摘自《刘茂恩回忆录》)
东北接收与戡乱战争
董文琦[4]
东北失败实可分为外来因素与内在因素,外来因素固为主因,但人谋不臧之内在因素,亦应负大部责任:
第一,在军事方面,应主动时处处陷于被动:东北剿共初期,国军势如破竹,一举而克复四平街与长春,声势浩大。此后固因周恩来联合民盟,压迫马歇尔促成停战,国军遂未能一鼓作气,一举而下哈尔滨,但当时国军控制地区面积广大,人烟稠密,资源丰富,如能在收复地区加强组训地方团队,畀以清剿地方散匪,维持地方治安之责,则国军即可集中整训加强战力,不仅可阻敌来犯,也可乘机北上,追亡逐北。惜在休战期间未能如此做去,反将精锐部队分散戍守于光复之县市,致使兵力分散,所谓「守者千里,攻者一点」,遂予共军以各个击破之机会,完全陷于被动挨打之局面。且国军各将领或贪骛外事,或专尚宣传,或追求享受,或兼营商业,其尤恶劣者,则吃空额之风十分盛行,军队不能核实发饷,弊窦丛生,当时东北国军号称五十万,实则不足三十万。在此情形下,国军锐气一挫,即由主动变为被动,终致江河日下,不可收拾。
第二,在政治方面,应争取时间时着着落后:在重庆时,日本于三十四年八月十四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蒋委员长曾召见原东北三省主席万福麟、马占山、邹作华等三人,指示他们迅速筹组省政府,準备回东北接收。当日本投降,苏俄军队进入东北时,东北顿成无政府状态,此时如能遵照委员长指示,迅将三位省主席送至东北各省会,并授以临机制宜之全权,暂行维持东北局面及地方治安,则伪满二十万军队,将为我抢先收编利用,而不致为共党所用。惜中央发表熊式辉为东北行营主任后,他不察东北局势发展情况,先将东北原来三省改为九省,复将原三省主席改为行营政治委员会委员,另选九省主席。新主席派定后,又一再讨论如何组织省政府,大好时光,一误再误。我当时为东北水利特派员,亦奉命参与会议,深感每次会议所讨论的多为行政琐事,很少针对东北局势之演变,筹商因应的措施。至十月中,始将各省市首长,先后送至长春。是时,苏军早已全面控制东北,并协助中共张学思由热河窜入辽南,吕正操由华北窜入辽西,复又将林彪自延安接至哈尔滨,收编伪满军政干部。熊式辉到长春后,曾要求苏军司令协助我方建立地方政权,接收省市行政机构,苏方当即答允协助。如果当时各省市首长,能利用苏军的协助,分别至各省市接收,当仍可与中共一争胜负,惜亦未能如此去做。至苏军撤退后,中央各部会及地方党政人员,始大量涌进瀋阳,等待随军接收,其中复又昧于地方情况或官僚习气太重,甚至一工厂甲机关去接收,乙机关又去贴条,互相争夺,致政治败坏,民心尽失。
第三,在情报方面,敌暗我明:剿共期间,中共间谍渗入我军事决策机关,据当时传闻,国军与共军作战,如果某一部队战胜,则必立被调开。此虽似故甚其辞,但后来发现行营政治部两名重要职员与共党暗通消息,证据确凿,由此推断,传闻不为无因。
第四,战略方面,宜忍耐时轻躁妄动:如三十六年冬剿共末期,长春、瀋阳、锦州三地被围时,美国特使魏德迈曾建议我政府将东北国军撤至锦州,全力扼守山海关,却未被接受,以致三十万精锐大军一朝溃灭,优秀装备尽陷敌手。
由于上述种种因素,致使东北大局日益恶化,其间政府为挽救颓势,特于三十六年九月派参谋总长陈诚接替熊式辉。陈先生到任后,先由内部着手整顿:一建立军事统一指挥系统,二整饬军队风纪,三树立廉能政风,四加强防谍工作;各项改革雷厉风行,一时颇具成效。惜因为时已晚,陈先生又身患疾病,在职仅数月便告辞职,东北大局遂益行严重。到卫立煌来后,大势已去,虽勉强支撑,延长固守时间,而局面已恶化至极。再加上各军将领嫌怨颇深,不能上下一心,全体用命,如孙立人即因与杜聿明不合而被调为东北保安部副长官,解除了实际兵权;又如三十六年行宪后选举副总统时,廖耀湘、杜聿明因地域观念作祟,分别支持程潜、于右任,捲入政争漩涡,自相倾轧,更使将士离心,终致失败。有人说:「东北好似中国的一个毒瘤,不能治好即应割去。」但此一毒瘤的位置是在身上重要部位,若能不任它变成毒瘤,原可营养百脉,强壮精神;既已变成毒瘤,留在身上固会耗尽精血,一刀割去,亦可因伤致命。换言之,如东北不能善加利用,固然无从强国,若被敌人利用,反可使我们亡国。不可讳言,正由于东北失败,乃演成整个大陆之失败。缅怀往事,不胜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