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呼万唤始出来(第11/15页)

中国是当世第一大国,人口至众、土地至广,世袭军户多达四百万,三宝舰队更是威震远洋,无论是朝鲜、东瀛、蒙古、西域,乃至于琉球南洋数十国,无一不领受恩威。白璧暇身为「宣字四舰」的督师,只消一声令下,朝鲜战船定然遭殃。

先前老百姓哭得你死我活,比不得督师夫人的一根小指头,眼看白璧暇杀气腾腾,替老婆出头来了。申玉柏自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这位是我朝鲜国主的至交『华阳君』,适才为擒匪寇,出手略嫌冒失,还请大人莫要见怪。」听得「华阳君」三字,白璧暇不觉哦了一声,道:「华阳君?可就是那位『入宫不跪、见王不拜』的平壤华阳君么?」申玉柏打躬作揖,忙道:「正是、正是,『华阳君』正是我家主公,适才他险些伤了令夫人,过意不去,来日必会当面向她郑重致歉,还请督师见谅了。」官场中人,最善算计人情,那白璧暇虽说满面不悦,可对方是朝鲜要人,自己若要下令开炮,来日朝廷必也会来查问此事,届时朝鲜国王不但不会是自己的外援,恐怕还是个可怕至极的敌人。

想起广结善缘的道理,白璧暇的火气骤降,一时无喜无怒,淡淡地道:「也罢,内子毫发无伤,华阳君致歉之说,不也言重了?倒是白某久闻『华阳君』大名,难得海上巧逢,却也算缘份一场。」说着走上前去,朝「目重公子」的肩头拍了拍,示意友善。那「目重公子」也眯起了眼,朝他点点头,算是两国英雄喜相逢了。

申玉柏松了口气,道:「多谢督师大人,咱们这回很承您的情,来日必定奉答。」眼看爹爹又做起了人情买卖,白云天心下不忿,大声道:「爹!这人差点打死娘了,你怎就……」不孤子嘻皮笑脸,插口道:「一条人命一百两,打死两个还有找。」白璧暇定力过人,此时儿子怨怼,旁人讥嘲,他仍是不见喜怒,只淡然道:「云天,先扶你娘回去。张勇、李成,招呼大家上船,咱们要起锚了。」白云天心下不满,可父亲有命,却也不敢违背,只得扶起了娘亲,反身上船。眼看中原人马即将撤离,崔中久便也扬声怒喝:「大家还愣着做什么?快下海找人啊!」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朝鲜众武官纷纷跳下大海,四下搜捕那名东瀛人。

呜呜……呜呜……朝鲜战船吹起了海螺,两船一先一后,便已驶离了。那「鬼医」王魁自始至终专心守志,身旁虽说打得惊天动地,眼光却不曾离开病患一眼。

崔风宪挨了海蝎毒螫后,已然有了呼吸,可手脚却是剧烈痉挛,面色也是越发漆黑,好似中毒了。崔轩亮拉住了王魁,惊道:「怎么办!我叔叔又不成了!」王魁道:「别慌。」取出了一包药粉,撬开了崔风宪的嘴,尽数洒了进去。

那药粉当是解药,应能破解蝎毒,可此时崔风宪筋肉僵冷,面色发黑,一条命去了九成,那药粉洒在嘴里,却也无法吞咽。崔轩亮大哭道:「完了、完了,他又要给毒死了。」王魁打开随身药箱,取出了一根银针,朝崔风宪颈部下方的「水突穴」刺入,这「水突穴」属「足阳明胃经」,主治吞咽、咽喉肿痛、喘息等等,每有奇效,哪知银针入皮,崔风宪却是筋肉崩紧,不曾感应。王魁嘿地一声,道:「不行,他气血衰败,穴道失感,得让他站起。」不孤子抱起了崔风宪,让他起立直身,王魁取来了清水,倒入他口中。可那药粉虽给化开了,崔风宪却不会吞咽,嘴边汤水淋漓,尽数流了出来。

崔轩亮又慌又急,哭道:「叔叔,你快喝下去啊!」正哭泣间,肩膀上却按来了一只手掌,温热轻软,听他淡然道:「小施主,让我来吧。」说话间伸出指来,便朝方纔那「水突穴」轻轻一点,嗤地一声,劲气透体而入,崔风宪立时喉咙滚动,那药水便已滑入喉中。

王魁大喜道:「珠玑佛指!天绝老弟可来了。快、快,快点他的气舍穴,别让他呛死了。」听得「天绝」二字,众人都是急急转头,只见崔轩亮身边站着一人,正是适才与「目重公子」说话的那位和尚。

正看间,崔风宪喀地一声,药水喷出,竟又剧烈呛咳起来。那和尚便又点出一指,朝颈部内侧锁骨而去,正是主治咳嗽气逆的「气舍穴」,崔风宪受了指力之后,呼吸转顺,药水便又平顺入喉,不再咳嗽。王魁笑道:「你再点他的『缺盆』、『库房』、『乳中』、『关门』,『大巨』这五穴,让他肠胃蠕动。」那和尚出手如风,五指如轮,转瞬便点了胃经五大要穴,认穴既准、手法又精,功效如同针灸。王魁心下更喜,笑道:「好你个少林和尚,认穴本事不输大夫啊。」当下又说了十来个穴道名称,有的止血、有的止痛,那和尚便也一一照办。看两人一个做、一个说,好似事先排练过一般,当真是合符若节,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