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26/128页)
没关系。
“你看,利希滕斯坦先生,我有一个建议。弗雷迪先生和您说过我在衣服里面发明的藏书系统吗?”
“是的。他觉得很棒。”
“好吧,这个系统在出现紧急搜查的时候可以应急。但这个搜查也不是经常发生的。我想建议的就是以我的秘兜作为样板,然后在其他志愿助手的衣服里面也缝上两个。那样的话,我们在这里就可以有更多的书以方便老师安排。这样的话这里就是一个真正的图书馆了。”
利希滕斯坦注视着她。
“不知道我理解的是否正确……”
“上午上课的时候可以把那些书放在烟囱上面,中间交接课的时候,老师们便可以来拿书。如果某个老师愿意,他甚至可以在同一个上午申请好几本不同的书。如果有搜查的话,我们就把书藏在我们衣服里面的秘兜里。”
“你想把书放在烟囱上面?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你认为弗雷迪先生会同意吗?”
面对她提出的这个天真的问题,副负责人利希滕斯坦一下子生气了。难道这个年轻放肆的小女孩企图无视他的权威?很显然是。但他还是希望跟弗雷迪先生说一下,不能让这个大胆的小女孩就这样说服他。
“我认识弗雷迪。我会跟他说的,你现在先把这个话题忘掉吧。”
在那一点上,他错了。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弗雷迪。
这里谁都不认谁。
6
利希滕斯坦有着营地唯一的一块手表,上午结束的时候他就会去敲响一面用一个特别薄的金属钵做成的铜锣,非常响的声音意味着下课了。现在是喝汤时间。半碗苦涩的汤上面有时会漂着一块萝卜,或者在某些重要的日子,漂着一块土豆。用这种东西来填饱肚子尽管有点恶心,但孩子们还是有秩序地排着队走向厕所,去平时被用作洗脸盆的大金属槽那里洗手。
蒂塔径直走向角落里的摩根斯坦老师,从他那里拿起他刚刚上课给学生们讲解罗马帝国衰败时使用的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书。老师给人一种邋里邋遢的圣诞老人的感觉:一头永远乱蓬蓬的白发,发白的胡须,甚至有些发白的眉毛,穿着一件很旧的、肩垫处开了线的、没有扣子的西装。而且他的言行非常的传统甚至有点夸张,比如他甚至习惯称呼很小的孩子“先生”和“夫人”。
蒂塔不愿书从那个笨拙的老师手里跌落,便两只手捧起书。上次搜查的时候,他非常适时宜地出来转移“库拉”的注意力,因此蒂塔对他有种特别的好奇心,甚至很多个下午都走近他去看他。摩根斯坦老师一看到她来,总是慌乱地站起来文质彬彬地向她鞠躬。有时让蒂塔感到可笑的是,无论讨论的话题与她有无关系他就直接开始说了。
“你有没有意识到眼睛和眉毛之间距离的重要性?”他好奇地问道,“很难找到那种距离既不能太远又不能太近、非常精确的人。”
他说话很快也很激动,而且话题也很奇怪,但有时他也会静静地待在那里或者忽然抬头望着天花板。如果有人想打断他,他会摆手示意稍等一会儿。
“我在听我大脑转动的声音。”他很严肃地说。
摩根斯坦老师不参加老师们一天结束前的讨论会,而且他也不是很受欢迎。大部分人认为他脑子有问题。每天下午当他的学生和其他班的学生在营房后面玩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用为数不多的被用得已经再没地方写字的纸折成一些纸鸟。
那天下午,当蒂塔走近他的时候,他放下折了一半的纸,慢慢地站起来冲她点点头,然后透过他的破眼镜看着她。
“图书管理员小姐,很荣幸见到你。”
这种打招呼方式让她觉得有点好笑,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他是不是在取笑她,但很快这种念头就被打消了。老师和她讨论那些建筑,因为“战争之前他曾是建筑师”。当她对他说他现在还是,战争结束之后他还会继续建造楼房。听到这里,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我连搬任何东西的力气都没有,甚至从这个这么低的凳子上站起来都困难。”
在来到奥斯维辛之前,由于是犹太人,因此有好几年他都未能从事他的职业。他告诉蒂塔他的记忆力开始慢慢衰退。
“我已经不记得计算重量的公式了,而且手还不停地抖,画图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建造游泳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