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10页)
父亲矮小的个头陡然感到高了许多,心里底气也陡然十足了。
哎嗬嗬嗬嗬嗬呦!
二月里来呀冰床开,
麦穗子发情把尾摆,
苇唧唧来探亲,
燕子双飞把窝盖。
走到村北甘石桥,父亲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在赶路,感到面熟,走近看竟是如胭母子。两人大包小包地背着,毛毛飞雨中急匆匆。
“是你们娘俩啊,这是去哪里啊?”父亲问。
“二哥,我和孩子走了。到县城去投奔我失散多年的一个姨娘。”如胭说。“怎么不在村里住了?”父亲问。
“伟,你自己先朝前走,我和你大叔说句话。”如胭说。
“二哥,你说,我不走,在村里我还能待下去吗?王二死了,我整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那些光棍晚上像猫一样在屋后乱转。”如胭眼圈发红。“不走没办法了。”
“在村里再找个合适的,出去也不好过!”父亲说。
“不是没找。看了几个,不如意。有如意的吧,孩子死反对,我也没办法。大狸猫老是缠来缠去,每次他去看我,王伟就是不接受他,整天连摔加踢给我脸色看,搞得大狸猫也很郁闷。或者我前世接触男人太多了,老了不能再找了。”如胭话音带点凄凉。
“我想过了,还是不找了吧!这么大年纪了,再找也让人笑话。眼看孩子要急着找媳妇了。”如胭说,“哎,二哥,你这是去哪?”
“哦,我去飞水街看一个亲戚。”父亲听如胭这一说,突然把今天应当说的事情咽到肚子里去了。
如胭一提她孩子王伟,父亲又想到了母亲那11岁孩子冷幽幽的眼光和迸起的镰刀,兴奋的心又伴随着毛毛雨逐渐变凉。
母亲和大姨已早到公社门口,左盼右盼就是看不到父亲的身影,翘望着蒙蒙雨中的行人,母亲试图从那里面挖出父亲来。
“不是早说好了吗?怎么就是不来,不会有错吧?”大姨问。大姨家就在飞水街,为了母亲的今天,她一大早先赶到了母亲家,和母亲一道来的。
“不会啊,他说早一点赶到等我们。再说他那腿,人虽矮腿很快。”母亲说。
“唉!你说,这你和他结了婚,不还得生孩子吗?已经三个了。”大姨说。“我们女人不就是会生孩子吗?你不也生了六个了吗?”母亲说。
“唉!我是担心你年纪大了,再生这身子靠不住。”大姨说。
虽然没有太阳,母亲也估摸着有十点多了,就这10公里地,父亲早就该到了。看着偶尔满怀喜悦进去登记的一对,一会儿双双欢天喜地出来,低着头看着一张奖状样的东西,母亲也犯急了。
“春香,要不,咱先回我家吃饭,呆会儿我打发孩子来看看。他要再不来,我到他家找他算账。”大姨忍不住了。
“大姐,再等等。他肯定有事,不然早来了。”母亲说。
“哎哟,你这还没登记,就向着他了。好,好,再等会儿。再不来,老娘没耐性了。”大姨发狠开玩笑。
“哎,你先在这等一等,我去找个地方解手,早上菠菜汤喝多了。”大姨说。大姨瞅眼看了看公社大院里面,几次抬脚欲进,又感到胆怯。实在憋不住了,把手中的包袱塞给母亲,一溜小跑到了大院西边的一个草垛场。
“啊”一声尖叫,“你怎么在这里?”大姨进了草垛场,躲到一个草垛后面急急地解开裤子“哗哗”而流,一抬头突然发现父亲躲在草垛后面。
大姨瞬间羞得脸红红的,顾不得许多,慌里慌张扎好腰带,拖着父亲就出来了。“春香,你看,人在这里。来了不见我们,躲在这里。”大姨火了。“说,你究竟什么意思,想耍我们啊?仕途,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看上你,你祖宗八辈就烧高香了。”
“唉!大姐,不是这个意思。”父亲解释着。“我真担心我和那几个孩子合不来,怎么办啊?一辈子别别扭扭的,怎么过啊?”
“不管了,你今天来就给我进去登记去。孩子的事你和他们慢慢来。要是没孩子,你跪着求我妹妹,我们也不答应。”大姨拖着父亲就进大院。
“哎,哎,这干啥哩?拉拉扯扯的。这可是公社办公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传达室一个老头拦住问。
“大爷,我们是来办结婚登记的。”大姨说。
“如今可是婚姻自由,这强扭的瓜不甜啊!”老头说。
“甜!放心!大爷,我们的瓜甜着哩。”大姨说着推搡着父亲和母亲进了大院来到民政办。
民政今天办理业务的是一个戴着黑边老花镜的老头,他把眼镜向下推了推,露出两个老鼠一样的小眼睛,黑溜溜地滚动着。
“干什么啊?”老头问。
“大爷,我们结婚登记。您吸烟,您吃糖。”父亲一看大姨这阵势,也不能犹豫了,主动向前,拿出一盒当时流行的价格九分钱的“丰收”牌香烟,掏出一小把纸包的透明的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