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的眼睛(第5/8页)

在骨感女子四肢的包裹中,我有着禅师般的瞬间领悟,当年我为何一下一下击打那女人的胸骨,因为我始终不敢将乳罩剥下……

骨感女子的乳房亲密地贴在我的胸膛,诱发我离家后所有的记忆,我在街头擦过皮鞋,在麦当劳打工,在外滩游轮上做过导游,卖过血,最终成了个出租车司机,浪漫属于出租车司机。

其实我没经历过那么多颠沛,上面的职业陈列只不过用来说明心灵的痛苦,出走后我每月都以缺钱为由而回家一次,估计着父母会把我留下,但他俩每每都有钱给我。

我的家很有钱,我现在租房的每月七百,还是父母提供。

骨感女子的右腿弯曲在我的小腹,凸出膝盖的精致造型,她乳房上方的胸骨有着比父亲情人更为清晰的形状,我不禁一拳打上,听到了一声陶瓷的回响。好的女人好到骨头里——原来标准是这样的,我找出根棍子对她一顿抽打,恰巧发出《泉水叮咚》的曲调。

她以骨骼的微妙硬度再一次将我征服。

我的杀人计划一拖再拖。

一个早晨,我先一步醒来,她酣睡的神情仿佛一个五岁的女孩,那种纯洁令我干涸的右眼产生泪滴的预兆。那一滴眼泪如同从眼球中挤出一滴血,疼得我坐卧不宁。

我投入到搂外阴冷的空气中,奋力奔走,听到一声“煎饼油条”的叫卖。我说:“来根油条!”

油条混合着面粉和豆油的香气,令我突发奇想——不如索性同她生活在一起,又叫了声:“再来两根油条,一袋豆浆。”

滚烫的豆浆在手中颠簸,令人对夫妻生活产生向往。奔回住所时,我发现楼前有辆雪铁龙轿车,许多人围观,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也不能阻止我给她送早点。但跑进楼门前,还是回身看了一眼。

便看见了骨感女子,几条大汉正要将她拉进轿车,她整个人躺在地上,挣扎着,嘴里发出委屈的尖叫。

我冲过去,听到声:“什么也别管啊!”就被一拳击在脖颈,摔倒在地。看着她被大汉们拎起了双手双脚,扔进车中,我大喊:“先别走!我到底欠了你多少钱?”她在车窗后被人拧着胳膊,说:“多了,数不清了。”

车开走后,我缓了半天方能爬起,拾起地上的豆浆袋吸了一口,想:难道真有个鞋油厂长?

在图书馆中我查到全国有六百七十一家鞋油厂,看到制作鞋油的主要原料是动物骨骼,我已决定前去拼命,也许我的骨骼便要混进下一批鞋油中了。

一个乡镇鞋油厂大概有一百余人,杀这么多人,多好的刀也难免会扭曲变形,最终我选择了厚重的扳手钳,不久前还曾想用它砸碎她的头颅。

带着扳手钳,我并没有寻遍全国,而是依旧开着出租,没完没了地在上海循环,我是个懦弱的人。渐渐地,我对她的记忆只剩下“一个野鸡怎会知道博尔赫斯”这一思考。

我又找了个陪车,一个只穿T恤,露出两臂腱子肉的女子,她说她受过跆拳道训练,能手劈木板,舌舔炭火,掌握三十一种撬锁技巧,擅长修理家用电器,原本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保镖,不料那些雇她保镖的富人们其实只是想调戏妇女。

她坚贞不屈,所以落魄如此,做了我的陪车。每当无聊时,她就会给我表演劈手,随着一声清脆的吼叫,一个路牌便会裂成两半,我管她叫“手倩”。有这么个武功高强的陪车,我一度又产生游历全国的想法。

可能不是鞋油厂长,骨感女子也许属于某个组织。我问手倩:“你对色情行业了解不?”她登时无声无息,过一会严肃地说:“你要干吗?”

我把骨感女子的故事说给她听,她哭得泣不成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太危险,你不要去,一切交给我。”说完打开车门,跳入一条黑暗的弄堂。

的确危险,手倩再没回来。

我反复回忆我对她讲的故事,这个故事能让她落泪,也许说明我对骨感女子还有些依恋。由于没及时替补上新的陪车,我出了事故,在右转弯时撞倒了一位正在潇洒指挥的交警。公司知道了我的眼疾,于是我就失掉了工作。

车队同事为我举行了告别晚宴,许多人都喝醉了,纷纷钩住我的脖子,说:“不是我出卖的你!”

退掉了租的房子,万般无奈地回到家里。

我的父母和当年一样,眼神敏锐,动作敏捷,只不过增加了染发的习惯。他俩拥有青春的外壳,皮肤上的油脂依旧年轻。

父亲是个能圆满处理一切生活问题的上海男人,无论做什么都精力过人。他说话总是由一个细弱的喉音开始,然后越说越快,直到振荡了整个房间,让人心烦意乱,而他达到了旁若无人的悠然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