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多(第10/12页)

对于一个拥有我这种认知程度的人来说,要想摆脱掉她并不会难。这将会花费我一大笔钱,但我付得起。当有一天你意识到你可以花钱雇人去杀死你的敌人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自己散发着一种宇宙般的强大的力量,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游乐场时极度激动那样。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丽贝卡越发频繁地离家外出。她开始看心理医生,她极少关心双胞胎,大多数时间会把他们扔给多丽娜,有时候也会扔给我,她对她丈夫说话也越发勉强。夜里的时候,透过我卧室的墙,我经常能听到他们吵架,声音很低,却持续不断。我不能完全听清他们的对话,不过总是有些事情丽贝卡想要,但我儿子不想要;有些事情我儿子想要,但丽贝卡不想要;然后还有些事情他们俩都想要,但想要的方式不一样。

一天夜里,我躲在门后面偷听。

“我求你了,让我走吧。”她说道,“难道你不明白这一切都结束了?”

“你的家在这里,”马尔切罗回答道,“和我,还有你的孩子一起。”

在听到那段对话之后,我替我儿子感到一种无限的痛苦。我感觉到的这种痛苦,唐·杰皮诺也曾经感觉到过,那一次,我们路过里雅斯特与特伦托广场上的冈布里努斯咖啡馆,当我想让他给我买一个冰激凌的时候,他流着泪向我坦白说他口袋里没有那么多钱。

而如今尽管我可以给他买任何东西,但我发现他想要的东西我不能允许自己送给他。

一天下午我决定跟踪她。在米兰想要跟踪一个人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即使在最拥挤的地方,也总是有着令人焦虑的沉寂,人们在街上游荡着,像是被低压电流穿过身体一样麻木不仁,只需要稍微一点点线索就能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但相反。

我在地铁里挤在人群中紧紧跟着她,从克罗切塔到图拉蒂街的这段路程里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她,直到来到在蒙特贝洛街附近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为止。在一小段步行之后,她来到一栋普通建筑的大门口,按响了门铃,几秒钟之后她便消失在门里了。我又等了几分钟,接着我走过去检查门铃上的名牌。我并不确定自己能找到什么,因为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会在大学厕所里乱搞的人绝对有能力做出任何偏离轨道的事情。我的眼睛扫着那些名牌上的姓名,和我脑海中不停回响着的那个名字做着对比,我的心跳飞快。只有当我意识到我将不会找到帕坦尼的时候,当我看到写着“认知心理学诊所贝利萨里奥医生”的名牌时,我才又开始了呼吸。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看到她走了出来。她看起来筋疲力尽,像是刚刚经历了非常不愉快的事情。我试着去激发自己对她的怜悯,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走过去靠近她,并给予她我的支持。我是谁?凭什么要以那种方式去评价她呢?她的剧本我已然了如指掌:她不再想要现在这样的生活了。然而,我儿子却一直以双胞胎为借口把她强留在身边。

也许,我思索着,最终以一种致命的方式被绑住就是丽贝卡的命运。

我隔着一段距离在新门大街上跟着她。表面上看去她就像是普通大都市里的一个普通居民,在这里有数百万人都像她一样,会在商店的橱窗前流连,会一边在手机上发着信息一边放慢脚步不停地走着。在那个时刻我全神贯注于我的跟踪行动,以至我都没有意识到我们到底走了有多远。我不熟悉那一片街区,我之前从没有来过这里。

突然间所有的楼房都变形了,一直在变得更高更冷漠,透过深色的玻璃看不到任何东西,一阵寒冷的风扫过那白色的石板路。丽贝卡的鞋跟落在那花岗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回荡着,让那个地方变得更加险恶,无情。甚至连有轨电车的站台也消失了,那是我在那座城市里唯一确定的东西。在某个时刻,在一片荒芜中,丽贝卡停了下来。那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我以为她发现了我,本能反应地躲到了一个水泥拱廊下,她便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但当我再次向她的方向望过去,我看到她正在用手势和一个躲在玻璃门后面的人交流着,我看不到那个人。她先是对他微笑,接着抬起一只手,挥舞着打招呼。另外一边的那个人打开门,来到那荒芜的街道上,指着一个酒吧,那里挤满了人,放着大声的音乐。那个男人迎着她跑过去,抱住她,丽贝卡回以一个热情的唇吻,接着他们走进了那个酒吧。

我认出了他,就是他,就是我在大学网站上看到的那个留着鬓毛胡须的酷似达尔达尼央的男人

那天晚上丽贝卡心情大好,对她的孩子很好,对她的丈夫很好,在我们相互漠不关心的前提下,对我也很好。如果一个市场营销顾问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那儿,很有可能会让我们签下合同在一个广告里演一个快乐的家庭。我对我曾经还试图去怜悯她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