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多(第6/12页)

“我很热切地想让你们认识她,爸爸,我迫不及待地想圣诞节回去了。”

“你母亲给她做了占星。”我对他说道,并希望他不要生气。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生日的?”

“你觉得我们没有能力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某个人的名字?那么你当我们是老糊涂?”

“对不起,我没想冒犯你。无论如何,再过两个星期我们就过去了,到时候亲自告诉你们任何你们需要的信息……”

“我可记住了啊。”

“你放心,我们会过去的。”

在互联网上读过一些关于某个人的信息之后就自以为很了解这个人,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典型幻觉。当丽贝卡走进我们的家,并用生硬的意大利语宣布她是多么高兴能够认识她的小乖乖的父母亲时,我本应该意识到在我们的家庭里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然而,我低估了这种危险,忽略了她的异族成分这个问题。

一个像是从雕像里走出来的女孩,黑皮肤,年龄比我儿子大,到毕业之时已经周游了世界。这个疯狂世界里的一块碎片碰巧掉落在我们位于卡波迪蒙特的公寓里,碰巧在到处飘散着鸡蛋蜜糕和洛可可蛋糕香味的圣诞节期间。和她相比,我们的生活全部都局限在同一个地方展开。

我们将会有黑皮肤的孙子吗?他们将会说意大利语吗?正是这些巨大的疑问让我妻子和我那天夜里在我们的卧室里小声地讨论着。就这样我把所有那些挤满了我脑海的问题都归结于我和娜娜的偏狭闭塞,最后,我恼怒地关了床头柜上的灯。就这样我当时还没搞懂的是,在我们的家庭里接受了她的存在之后,我儿子将会被推向一个深渊的边缘,将会犯下错误向深渊里看去。

他们的皮肤只是有一些黑,双胞胎,他们长得并不像丽贝卡,至少不完全像。

在被调到公司的米兰分部之后,她为了照顾孩子申请了休假,那并不是她的主意。我儿子一直在施加压力直到她选择了母亲的身份,最后,在从每一个角度研究过这个问题之后,他下决心要让她和孩子有一段适应环境的时间,他觉得这并不是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事情。

二〇〇八年,还不到三十岁,和我以前同事的儿子们相比,马尔切罗挣到的钱要多得多。另一方面,我在乌贼3000的工作也让我攒下了一笔丰厚的积蓄。所有这些钱我拿来做什么呢?我打算为双胞胎建立一个信托基金,这样一来,等他们长大了就可以将这笔钱用于学业。然而,尽管我非常努力,那种现代化和全球化的家庭前景仍然让我觉得太不真实,以至我无法想象它能永远地持续下去。

丽贝卡觉得是时候换工作了,便接受了来自大学的一个工程师团队的委托,研究智能手机在环境领域里的可能应用。凭她的简历和人脉,那份工作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样一来,她说道,她将会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双胞胎。我儿子同意了这个选择。

在最初几个月,娜娜经常跑去米兰帮她一把,做家务,带孩子。但丽贝卡出生在六月的最后十天里,没过多久,就像所有的巨蟹座那样她的头脑固执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那像不锈钢一样的对于独立的需求,一旦涉及我妻子她就会表现出要发生争执的样子。

对于娜娜来说,在她清洗并分类消毒了家里每一样东西,甚至每一平方厘米的地方之后,她的儿媳所应该表达出的感激丽贝卡继续全部都表达给了多丽娜,那个她和马尔切罗慷慨付钱请来的女佣。来自一个家庭里的成员之间相互帮忙这种符合人性的想法,对于那个黑色维纳斯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

“不是说丽贝卡不是个好女孩,”有一次我妻子回到那不勒斯的时候对我说道,“但那个家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怎么能信任一个时刻打着电话的摩尔多瓦女孩?只有上帝才知道她在电话里和她那十个男友中的一个说了些什么。”

“你这种批评我觉得不太恰当。”我回答她。

“恰当也好,不恰当也罢,那个女孩不懂该怎么干活。”娜娜反驳。

“可是你去找他们的时候就一定要干活吗?你已经六十岁了,娜娜。你不能做点别的事情吗?”

“爱德华,你不懂。”

事实上我确实不懂。我妻子确实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又一次我觉得自己比她层次更低,又一次我给予了丽贝卡高于实际上考虑到她所代表的一切我本应该给予的评价。所以说,又一次地,我忘记了去保护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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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到了,那些中国人准备让步了。”有一天马尔切罗在电话里说道,“在接下来的五年计划里,我们将会看到好事发生。”

不时地,当我在马雷基亚罗我最喜欢的一家酒吧的露台上放松着的时候,马尔切罗会打来电话告诉我关于全球绿色经济的新消息。在某些日子里,那不勒斯海湾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没有什么,水也好,鱼也好,人也好,能从这里逃出去。从这里看所有事物的视角都是破碎的,难以呈现,而那地平线就像一堵难以渗透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