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16/20页)
“汤姆来了!”妈喊道,“谢天谢地。”
“我们得离开这儿才行。”汤姆说。
“出了什么事?”
“,弗洛伊德说他们今晚上就要来烧掉这个停宿场。”
“究竟为什么?”爸问道,“我们又没犯什么罪。”
“只不过揍了一个警察。”汤姆说。
“,那又不是我们干的。”
“据那个警察说,他们要把我们赶走。”
罗莎夏问道:“你看见康尼吗?”
“看见的,”奥尔说,“他顺着河边走了。他是朝南去的。”
“他—他跑掉了吗?”
“我不知道。”
妈转过脸去望着她的女儿。“罗莎夏,你老在说傻话,举动也很特别。康尼对你讲过什么话?”
罗莎夏愁眉不展地说道:“他说,他当初要是留在家乡学开拖拉机,那倒是个好办法。”
他们都默不作声。罗莎夏望着火,两眼在火光里闪烁着。土豆在煎锅里咝咝地发响。她低声地哭着,用手背揩揩鼻子。
爸说:“康尼有短处,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没耐性,太自高自大。”
罗莎夏站起来,走进了帐篷。她倒在床垫上,翻过身去趴着,把头埋在交叉着的臂膀中间。
“去把他追回来是没什么好处的,我想。”奥尔说。
爸回答说:“是的。既然他不好,我们就不要强留他了。”
妈向帐篷里望了一望,罗莎夏就躺在她的床垫上。妈说:“嘘!别说这种话。”
“嗐,他是不好嘛,”爸执拗地说,“口口声声说他要干什么。光说空话。他在这儿的时候,我不愿意说这种话。可是现在他跑掉了……”
“嘘!”妈轻声说。
“请问你,为什么不叫我说话?你干吗老嘘我?他的确跑掉了,可不是吗?”
妈用汤匙把土豆翻了翻,煎开了的油溅着飞沫。她把柴枝加到火里,火焰飞腾起来,照亮了帐篷。妈说:“罗莎夏要生小孩了,那孩子有一半是康尼的。孩子长大后,听说他爸不好,那是对他有害的。”
“总比说谎好些。”爸说。
“不,你这话不对,”妈打断了他的话,“就当他死了吧。要是康尼死了,你就不会说他的坏话。”
汤姆插嘴道:“嘿,吵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康尼是不是一去不回来呢。我们没工夫谈这些,我们得吃了东西赶路呢。”
“又要赶路?我们刚到这儿。”妈从火光照亮了的黑暗中窥视着他。
他仔细地解释道:“他们今晚上就要来烧掉这地方,妈。你也知道,叫我睁眼看着我们的东西被烧掉,我可受不了,爸也受不了,约翰伯伯也受不了。我们难免会打起架来,要是把我抓进去办罪,我可吃不消。今天要不是牧师出头顶住,我就差点儿被抓去了。”
妈把煎着的土豆在滚热的油里翻了一翻。现在她打定主意了。“赶快!”她喊道,“我们先把这东西吃掉吧。我们得赶快走才行。”她把铁盘子摆开来。
爸说:“约翰怎么办?”
“约翰伯伯在哪儿?”汤姆问道。
爸和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爸说道:“他喝酒去了。”
“天哪!”汤姆说,“他怎么挑了这个时候去!他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爸说。
汤姆站起身来。“喂,”他说,“你们大家吃了东西,就把行李装好。我去找约翰伯伯。他一定是上公路对过那家铺子去了。”
汤姆飞快地走掉了。一家家帐篷和棚舍前面,都烧着小堆的做饭的火,火光照在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的脸上,照在蹲着的孩子们身上。有几个帐篷里,煤油灯的光照透了帆布篷,把人们巨大的黑影映在帆布上。
汤姆沿着遍地尘沙的路走去,横过混凝土的公路,到了那家小杂货铺,他站在铁纱门前,向里望去。老板是个头发灰白的小个子,胡子乱糟糟的,眼睛有些湿润,靠着柜台在那里看报。他赤着两条瘦胳膊,身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白围腰。他的周围和背后都堆着许多罐头食品,就像一座座的山和金字塔,就像一垛垛的墙一样。汤姆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望着,眯着眼睛,仿佛是在瞄准一支鸟枪。
“你好。”他说,“缺什么东西吗?”
“缺我的伯伯。”汤姆说,“也许是他缺德,忽然跑掉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个灰白头发的人显得又诧异,又烦躁。他用手轻轻地摸一摸鼻尖,为了止痒,把它揪了一下。“你们这些外乡人好像老是丢了人,”他说,“一天总有十多次,有人上这儿来说:‘你要是看见一个名叫某某、模样怎样怎样的人,请你告诉他,说我们往北去了,好吗?’这样的事情老是不断。”
汤姆笑了。“,你要是看见一个流鼻涕的小伙子,叫作康尼的,模样儿有些像山狗,那就请你叫他滚蛋。我们往南去了。可是他并不是我要找的人。这儿是不是有个年纪六十上下,穿黑裤子,头发半白的人来喝过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