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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耸耸肩,放下香槟瓶。“冷静,布鲁西【55】。还有别的电话。威利家哪儿都有电话。”

男孩三个箭步冲到哈罗德面前,挡住他。“看谁快,狗娘养的。”

“狗娘养的?天,我从埃文斯通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听过这个词。你还能再冒点儿脏话出来吗,布鲁西?”

“别叫我布鲁西,猪头。”

“我又听到一句脏话。”哈罗德说,想从男孩身边绕开。男孩伸出三根指头顶在哈罗德的胸膛上一推。哈罗德撞到了家具上。男孩往后一跳,身体下蹲,双臂呈格斗姿势。“空手道?”哈罗德说,“嘿,没必要动手吧。”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颤抖。

“猪头。”男孩说,“狗娘养的。”

“重复说过的话,这可是年老的表现。”哈罗德转身就跑。男孩扑上来。哈罗德已经完全背对着他,猛然抓起香槟瓶,砸在男孩的左太阳穴上。瓶子没有裂开。击打的声音并不大,就像是用一只死猫敲打大钟。男孩右膝跪地,垂下了脑袋。哈罗德上前一步,把孩子的脑袋当成了橄榄球,抬腿踢向他的下巴。

“哎哟!”托尼·哈罗德抓住阿迪达斯跑鞋呻吟起来,缩回右脚,左腿单腿跳跃。男孩则被踢飞,撞在身后的家具上,弹回来,双膝跪地,如同在上帝面前忏悔的信徒。哈罗德又拿起桌角沉甸甸的墨西哥台灯,砸在男孩漂亮的脸蛋上。与酒瓶不同,台灯这次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男孩的鼻子和其他突出器官也随之破裂。他侧身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就像水肺潜水员从橡皮筏上入水一样。

哈罗德从男孩身上跨过去,来到厨房的一部电话机前。“查克?我是托尼·哈罗德。让伦纳德替你守前门,你开车上来好不好?威利留了些行李,得拿去丢掉。”

不一会儿,威利的男宠被载去急诊室,哈罗德又喝了杯香槟,吃了抹着鱼酱的法国面包,然后漫步返回威利的录像收藏馆。那里的架子上摆放着三百盘录像带,其中一些是威利早期的成功之作,比如《三人秋千》《海滩派对生物》和《巴黎回忆》。旁边放着哈罗德同威利联合制作的片子,包括《舞会大屠杀》《死了的孩子们》,以及《沃尔珀吉斯之夜【56】》的两部续作。架子上还摆着威利中意的试镜片、剪余片、试播片、三集电视情景喜剧《他的和她的》——三集之后威利就放弃了——杰里·达米阿诺的所有X级电影、一些新片,以及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其他带子。男孩抽出了几盘录像带,哈罗德跪下查看。第一盘上的标签写着:A与B。哈罗德打开投影仪,将录像带塞进录像机。屏幕上显现出一行字:亚历山大与拜伦,4月23日。

开头几个镜头是威利的大游泳池。镜头右扫,经过瀑布,对着威利打开的卧室门。一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短裤的瘦弱的年轻男人跳了出来。他假装随意地朝镜头挥手,然后不自在地站在游泳池边。哈罗德觉得他看上去就像是平胸而贫血的女神维纳斯。突然,威利那浑身肌肉的男宠从阴影中冒出来。他穿着更短的红短裤,一出现就摆出各种各样充满力量的姿势。瘦男人——他应该叫亚历山大吧?——开始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表达他对肌肉男的崇拜。哈罗德知道,威利为自己的家庭摄像装置配备了高质量的麦克风,但这段实录影片却是彻头彻尾的哑剧。

威利的男宠最后摆出屈体的姿势。亚历山大这次跪在地上,如同在膜拜阿多尼斯【57】一般。阿多尼斯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亚历山大伸手拉下了他的比基尼短裤。他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肤色完美极了。哈罗德关闭了录像。

“拜伦?”哈罗德喃喃道,“上帝啊。”哈罗德用十五分钟才找到那盘放在《冷血》和《热夜》之间名为《我的死亡时间》的录像带。哈罗德坐在长凳上,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手中的录像带。他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想直接冲出房门驾车离开。但他还是将录像带放进了机器中,按下播放键,探出身子。

“你好,托尼。”威利说,“我正在从坟墓中同你打招呼。”他在屏幕中看上去比真实生活中更大。他坐在游泳池旁的网椅中,身后的棕榈树叶随风翻舞,但镜头中除了他就没有别人,甚至连仆人都没有。威利的白发是往前梳的,但哈罗德看到了头皮光秃部分的晒伤。这个老人穿着一件宽松而鲜艳的夏威夷衬衫和大号绿色短裤。他的膝盖是白色的。哈罗德心脏狂跳。“如果你发现了这盘录像带,”威利说,“那我一定遭遇了不幸,永远地离开了你。托尼,我相信你将是第一个发现……这份遗嘱的人,而且你将一个人观看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