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五 · 姑 妄 听 之 一(第32/38页)

注释

麇(qún):成群。

刊:消除,修改。

译文

住在卫河岸边的人说:河堤决口的时候,河水中流必然凸起,高于两岸;但不知将在什么地方决口。到棒椎鱼集聚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这个地方用不了一两天就要决口了。父老们都这么传说,这条经验百无一失。棒椎鱼,是因为它长得像棒椎而得名的,不知它平时在什么地方,下网下钩都捉不到它,到了河水暴涨之时才集合到一起。护堤的人看见它们用头撞堤岸,好像千万个棒椎向堤岸猛捣,那么决口就是转瞬间的事了,这不是天数么!不过,唐尧时朝的洪水,是天数;大禹实地勘察,因势利导,则是人事。只有圣人才能掌握天的规律,唯有圣人才不把过错推给上天,他们凡事预算谋划,事后加以补救,即使不能完全消除祸患,但也必然有所挽回。

先曾祖母王太夫人八旬时,宾客满堂。奴子李荣司茶酒,窃沧酒半罂,匿房内。夜归将寝,闻罂中有鼾声,怪而撼之,罂中忽语曰:“我醉欲眠,尔勿扰。”知为狐魅,怒而极撼之,鼾益甚。探手引之,则一人首出罂口,渐巨如斗,渐巨如栲栳。荣批其颊,则掉首一摇,连罂旋转。砰然有声,触瓮而碎,已涓滴不遗矣。荣顿足极骂,闻梁上语曰:“长孙无礼,长孙,荣之小名也。许尔盗不许我盗耶?尔既惜酒,我亦不胜酒,今还尔。”据其项而呕,自顶至踵,淋漓殆遍。此与余所记西城狐事相似而更恶作剧。然小人贪冒,无一事不作奸,稍料理之,未为过也。

译文

先曾祖母王太夫人八十大寿那天,宾客满堂。奴仆李荣负责上茶斟酒,趁机偷了半坛子沧州酒,藏在自己房间里。晚上他回来想要睡觉,听见坛子里有鼾声,他疑惑地摇了摇坛子,里面忽然说道:“我醉了要睡觉,不要打扰我。”李荣知道是狐怪,怒冲冲地使劲晃坛子,里面的鼾声反而更响。他伸手到坛子里往外拉,拉出一个人头,那个头渐渐变得像斗那么大,又渐渐地像笆斗那么大。李荣抽了这个怪物一个大嘴巴,怪物一摇头,连着坛子旋转起来。接着“砰”的一声,坛子被撞碎了,一滴酒也没有剩下。李荣跺着脚大骂,听见梁上说道:“长孙这么无礼,长孙,李荣的小名。就许你偷不许我偷么?你既然舍不得酒,我也醉得受不了,如今还给你吧。”朝着他的脖子吐起来,吐得李荣从头到脚,一身淋漓。这和我所记叙的西城狐狸的事差不多,而这个狐狸更恶作剧。小人贪婪,没有一件事不耍诡计,稍稍修理他们一下,也不过分。

安州陈大宗伯,宅在孙公园。其后废墟即孙退谷之别业。后有楼贮杂物,云有狐居,然不甚露形声也。一日,闻似相诟谇,忽乱掷牙牌于楼下,琤琤如雹。数之,得三十一扇,惟阙二四一扇耳。二四幺二,牌家谓之至尊,以合为九数故也。得者为大捷。疑其争此二扇,怒而抛弃欤?余儿时曾亲见之。杜工部大呼“五白”,韩昌黎博塞争财,李习之作《五木经》,杨大年喜叶子戏。偶然寄兴,借此消闲,名士风流,往往不免,乃至“元邱校尉”亦复沿波。余性迂疏,终以为非雅戏也。

注释

“杜工部”二句:杜工部,即杜甫,肃宗时为检校工部员外郎,故称。曾作《今夕行》,有“冯陵大叫呼五白”的诗句。五白,古摴蒱(chū pú)戏,即类似后代掷色子或飞行棋。韩昌黎,即韩愈,曾有诗句“五白气争呼,六奇心远变”。

李习之:即李翱(772—841),字习之,唐代文学家、哲学家,韩愈的学生。《五木经》:五木,指古代博具。以斫木为子,一具五枚。古博戏摴蒱用五木掷采打马,其后则掷以决胜负。后世所用骰子相传即由五木演变而来。

杨大年:即杨亿,字大年(974—1020),北宋文学家,“西昆体”诗歌主要作家。叶子戏:现代扑克的起源。叶子戏在我国有很长的历史,至清代,样式及打法已基本完善,并有逐渐演变至马吊牌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