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五 · 姑 妄 听 之 一(第33/38页)

元邱校尉:狐的别称。宋代叶廷珪《海录碎事·狐》:“元邱校尉,狐也。”

译文

安州陈公做过礼部尚书,他的住宅在孙公园。后面有一片废墟,就是原来孙退谷的别墅。宅后有一间楼房贮藏杂物,据说有狐狸住在里面,然而不怎么显形,也不发出声响。一天,听到它们好像在吵骂,忽然往楼下乱扔牙牌,丁零当郎好像下冰雹一样。家人捡起来一数,共有三十一张,只缺一张“二四”。“二四”和“幺”,打牌的人称为“至尊”,因它们合成“九”的缘故。得到的人就能大赢。怀疑狐狸们就是为了争这两张牌,才发怒把牙牌扔下楼的吧?我小的时候,曾亲眼看到这事。杜甫曾经大叫“五白”,韩愈曾经参加六博和格五之类的赌博来赢钱,李翶写过《五木经》,杨亿喜欢叶子戏之类的赌博游戏。偶然用来寄托兴致,消遣闲暇时光,名士风流潇洒,往往不免喜欢这类东西,以致狐狸也跟着染上这种嗜好。不过我天性迂腐,总觉得这不是一种高雅的游戏。

蒋心馀言:有客赴人游湖约,至则画船箫鼓,红裙而侑酒者,谛视乃其妇也。去家二千里,不知何流落到此。惧为辱,噤不敢言。妇乃若不相识,无恐怖意,亦无惭愧意,调丝度曲,引袖飞觞,恬如也。惟声音不相似,又妇笑好掩口,此妓不然,亦不相似。而右腕红痣如粟颗,乃复宛然。大惑不解,草草终筵,将治装为归计。俄得家书,妇半载前死矣。疑为见鬼,亦不复深求。所亲见其意态殊常,密诘再三,始知其故,咸以为貌偶同也。

后闻一游士来往吴越间,不事干谒,不通交游,亦无所经营贸易,惟携姬媵数辈闭门居;或时出一二人,属媒媪卖之而已。以为贩鬻妇女者,无与人事,莫或过问也。一日,意甚匆遽,急买舟欲赴天目山,求高行僧作道场。僧以其疏语掩抑支离,不知何事;又有“本是佛传,当求佛佑,仰借慈云之庇,庶宽雷部之刑”语。疑有别故,还其衬施,谢遣之。至中途,果殒于雷。后从者微泄其事,曰:“此人从一红衣番僧受异术,能持咒摄取新敛女子尸,又摄取妖狐淫鬼,附其尸以生,即以自侍。再有新者,即以旧者转售人,获利无算。因梦神责以恶贯将满,当伏天诛,故忏悔以求免,竟不能也。”疑此客之妇,即为此人所摄矣。理藩院尚书留公亦言红教喇嘛有摄召妇女术,故黄教斥以为魔云。

注释

蒋心馀:蒋士铨(1725—1784),字心馀、苕生,号藏园,又号清容居士,晚号定甫,清代戏曲家、文学家。与袁枚、赵翼合称“江右三大家”。

慈云:比喻佛之慈心广大,犹如大云覆盖世界众生。

理藩院:是清朝统治蒙古、回部及西藏等少数民族的最高权力机构。

译文

蒋士铨说:有个客人应朋友的邀请游湖,到了湖上,只见游船装饰得很华美,鼓声箫韵,有个穿红裙子的歌妓来陪酒,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这儿离家有两千多里,不知她怎么流落到了这儿。这个客人担心朋友羞辱自己,不敢作声。红裙女子却好像不认识他,并没有害怕的样子,也没有惭愧的意思,她调弦奏曲、推杯换盏,从容不迫。只是她的声音和妻子不一样,而且妻子笑的时候喜欢掩着嘴巴,红裙女子不这样,动作也不像。但是她的右腕有颗像粟粒那么大的红痣,却与妻子一样。客人大惑不解,草草应酬到终席,整顿行装打算回家。不一会儿收到家里来信,说他妻子半年前去世了。他又怀疑在席上见到的是鬼,但是也没有去深究。他亲近的人见他神情反常,再三悄悄追问,才知道原因,大家都认为是相貌偶然相同而已。

后来听说,有个游士来往于吴越之间,不求官职,不和别人交往,也不经商贸易,只是领着几个姬妾,整日闭门不出;有时通过中间人,卖掉一两个姬妾。人们以为他是专门买卖妇女的人贩子,因为他不搀和别人的事,也就没有人去管他。有一天,这个人急急忙忙租船要到天目山去,请高僧作道场。他支支吾吾,藏着掖着,高僧不知是什么事;还说“本来是佛祖的后裔,应当求佛祖保佑。希望靠佛祖慈悲的庇护,能免遭雷神的惩罚”之类的话。高僧不知他作道场为什么事,怀疑他有别的缘故,退还了他的布施,打发他走了。这个人走到半道,果然被雷劈死了。后来跟随他的人稍稍泄露了底细,说:“这人跟一个红衣喇嘛学到了异术,能念咒摄取刚刚入殓的女人尸体,又摄来妖狐淫鬼的魂附在女尸上复活,用来侍候自己。等有了新的,再把旧的转卖给人,不知获利多少。因为梦见神灵斥责他恶贯满盈,将受到上天的诛杀,所以想忏悔请求免死,最终没能奏效。”估计客人的妻子,就是被他摄来的。理藩院尚书留公也说,红教喇嘛有摄召妇女之术,所以被黄教斥之为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