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七 · 姑 妄 听 之 三(第19/35页)
译文
朱青雷说:曾经拜谒杨继盛的祠堂,有几个人也结伴进来。众人都叩头而拜,唯有一人只作了一个长揖。有人问是什么缘故,他说:“杨公是员外郎,我也是员外郎,级别相同,不应有当堂叩拜的礼节。”又有人说:“杨公是忠臣。”他很不高兴地说:“我是奸臣吗?”于大羽接着说了一件事:聂松岩曾经骑着驴子走,遇到一个打石刻磨的人,责问他为什么不让路。制作石磨的人说:“石工遇到石工,松岩是安邱张卯君的学生,以篆刻著名当时。有什么好让的?”我也说了一件事:交河有个私塾教师,与张晴岚谈论文章,互相攻击。私塾教师发怒道:“我与你同年考中秀才,同样到今天还没考上举人,你什么地方胜过我呢?”这三件事很类似,即使善于辩论的人,对他们也无可奈何。田白岩说:“天地这么大,什么人没有,什么事没有?遇到这种人,只有以不理睬来对待,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如果一定要让他们明白,可能会惹出更多的纠葛。我曾经见两个书生一道寄住在佛寺,一人骂朱熹,一人骂陆九渊,吵闹到半夜。和尚在旁边劝解,两人又说佛教是异端邪说,危害儒学正统,一起与和尚争斗。第二天,三人都打破了头,到官府去告状。这不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吗?”
昌平有老妪,蓄鸡至多,惟卖其卵。有买鸡充馔者,虽十倍其价不肯售。所居依山麓,日久滋衍,殆以谷量。将曙时,唱声竞作,如传呼之相应也。会刈麦曝于门外,群鸡忽千百齐至,围绕啄食。媪持杖驱之不开,遍呼男女,交手扑击,东散西聚,莫可如何。方喧呶间,住屋五楹,訇然摧圮,鸡乃俱惊飞入山去。此与《宣室志》所载李甲家鼠报恩事相类。夫鹤知夜半,鸡知将旦,气之相感而精神动焉,非其能自知时也。故邵子曰:“禽鸟得气之先。”至万物成毁之数,断非禽鸟所先知,何以聚族而来,脱主人于厄乎?此必有凭之者矣!
注释
馔(zhuàn):饮食,菜肴。
谷量:以山谷计算牛马等牲畜。极言其多。
喧呶(náo):形容声音嘈杂。
译文
昌平县有个老妇人,养了很多鸡,她只卖鸡蛋。有人想买她的鸡炖肉吃,即便出十倍的价钱她也不卖。她住的地方靠近山麓,时间长了,鸡群不断繁衍,几乎遍及山谷。天快亮时,群鸡唱晓,叫声此起彼伏,仿佛相互呼唤。正好割下的麦子晾晒在门外,忽然,千百只鸡蜂拥而来,围着场院啄食麦粒。老妇人挥舞手杖赶不开,把全家男男女女都叫出来,大家扑击驱赶,鸡群却东散西聚,无可奈何。正在喧闹时,五间住房“轰隆”一下全部倒塌,鸡都受了惊飞到山里去了。这件事与《宣室志》所载李甲家鼠报恩的事相似。鹤知道夜半,鸡知道天亮,这是气的感应使它们精神变化,而并不是它们知道时辰。因此邵雍先生说:“禽鸟可以最早感受到气息的变化。”至于世间万物成败的定数,决不是禽鸟能事先知晓的,那些鸡为什么聚众而来,救主人于危难之中呢?这一定是有鬼神附体呢!
从侄汝夔言:甲乙并以捕狐为业,所居相距十馀里。一日,伺得一冢有狐迹,拟共往,约日落后会于某所。乙至,甲已先在,同至冢侧,相其穴,可容人。甲令乙伏穴内,而自匿冢畔丛薄中;待狐归穴,甲御其出路,而乙在内禽絷之。乙暗坐至夜分,寂无音响,欲出与甲商进止。呼良久,不应;试出寻之,则二墓碑横压穴口,仅隙光一线,阔寸许,重不可举。乃知为甲所卖。次日,闻外有叱牛声,极力号叫。牧者始闻,报其家往视。鸠人移石,已幽闭一昼夜矣。疑甲谋杀,率子弟诣甲,将执讼官。至半途,乃见甲裸体反缚柳树上。众围而唾詈,或鞭朴之。盖甲赴约时,路遇馌妇相调谑,因私狎于秫丛。时盛暑,各解衣置地。甫脱手,妇跃起掣其衣走,莫知所向。幸无人见,狼狈潜归。未至家,遇明火持械者,见之呼曰:“奴在此。”则邻家少妇三四,睡于院中,忽见甲解衣就同卧;惊唤众起,已弃衣逾墙遁。方共里党追捕也。甲无以自白,惟呼天而已。乙述昨事,乃知皆为狐所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