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十 二 · 滦 阳 续 录 四(第5/17页)

,起山入都,不数月竟掣得是县。赴任时,此人识之,惶愧自悔,谋卖屋移家。起山闻之,召来笑而语之曰:“吾何至与汝辈较。今既经此,后无复然,亦忠厚养福之道也。”因举一事曰:“吾乡有爱莳花者,一夜偶起,见数女子立花下,皆非素识。知为狐魅,遽掷以块,曰:‘妖物何得偷看花!’一女子笑而答曰:‘君自昼赏,我自夜游,于君何碍?夜夜来此,花不损一茎一叶,于花又何碍?遽见声色,何鄙吝至此耶?吾非不能揉碎君花,恐人谓我辈所见,亦与君等,故不为耳。’飘然共去。后亦无他。狐尚不与此辈较,我乃不及狐耶?”

后此人终不自安,移家莫知所往。起山叹曰:“小人之心,竟谓天下皆小人。”

注释

题缺:奏请任命出缺官职。

莳(shì):栽种。

译文

姚安公说:庐江人孙起山先生进京城候选时,因为缺少旅费,沿途只能雇毛驴驮东西,北方人称之为“短盘”。一天,他走到河间县城南门外,没有雇到毛驴。突然下起大雨,他就到一户人家的房檐下避雨,那家主人见到他,发怒说:“盖房时你没有出过钱,筑地基时你也没出过力,为什么无缘无故坐在这里?”把他推到雨地里站着。当时,河间县令正属空缺,孙起山到京城,没几个月,就得到了这个职位。赴任时,房主人认出了新县令,惶恐后悔,筹划着卖房子搬家。孙起山听说了,将他召来笑着说:“我怎么至于跟你们计较?现在你经历过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那样了,这也是忠厚养福之道。”还举了个例子说:“我的老家有个人喜欢培植花木,一天夜里,他偶然起身到院子里,发现有几个女子站在花下,一个也不认识。他明白是遇上了狐精,急忙拣起土块砸过去,怒斥道:‘妖精怎么竟敢来偷看我的花!’一个女子笑着答道:‘先生自己白天赏花,我们夜间游玩,对您有何妨碍?我们夜夜来此,花并不因此损伤一茎一叶,对花又有何妨碍?瞧您那种声色俱厉的样子,怎么吝啬到如此地步?我们并非不能揉碎你的花,只是怕外人耻笑我们跟您一般见识,所以才不干这种事。’众女子飘然而去。后来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狐精尚且不与这种人计较,我难道还不如狐辈吗?”

后来,房主人终究还是心中不安,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孙起山叹道:“真是小人之见,居然把天下人都看成小人。”

太原申铁蟾,好以香奁艳体寓不遇之感。尝谒某公未见,戏为无题诗曰:“垩粉围墙罨画楼,隔窗闻拨钿箜篌。分去声。无信使通青鸟,枉遣游人驻紫骝。月姊定应随顾兔,星娥可止待牵牛?垂杨疏处雕栊近,只恨珠帘不上钩。”殊有玉溪生风致。王近光曰:“似不应疑及织女,诬蔑仙灵。”余曰:“已矣哉,‘织女别黄姑,一年一度一相见,彼此隔河何事无?’元微之诗也。‘海客乘槎上紫氛,星娥罢织一相闻。只应不惮牵牛妒,故把支机石赠君。’李义山诗也。微之之意,在于双文;义山之意,在于令狐。文士掉弄笔墨,借为比喻,初与织女无涉。铁蟾此语,亦犹元、李之志云尔,未为诬蔑仙灵也。至于纯构虚词,宛如实事;指其时地,撰以姓名,《灵怪集》所载郭翰遇织女事,《灵怪集》今佚。此条见《太平广记》六十八。则悖妄之甚矣。夫词人引用,渔猎百家,原不能一一核实;然过于诬罔,亦不可不知。盖自庄、列寓言,借以抒意,战国诸子,杂说弥多,谶纬稗官,递相祖述,遂有肆无忌惮之时。如李冘《独异志》诬伏羲兄妹为夫妇,已属丧心;张华《博物志》更诬及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