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31/41页)
他信心十足地望着我:“离了,趁早离了。这样老婆也要不得了。还想检举你,这是品质问题啊!你要张不开嘴,我去替你跟她谈。不离不行,想赖没门,咱上边还有各级人民法院呢。”
我和潘佑军四处去玩。没事就到开公司在饭店里包房的朋友那儿坐着,人家谈生意,我们就和朋友手下的姑娘穷逗,到吃饭时间就跟着一起下楼去吃。
打电话,给全国全世界认识的人不管熟不熟都敲电话,胡扯,开玩笑,要不就骗人家说有发财的生意给他做,弄得好几个远在美国和香港的朋友都急匆匆坐飞机赶回了国——电话通了,开口第一句总是:“你猜我是谁?”
有时我们自己在饭店里敞开了玩,游泳、洗桑拿、打保龄球,甚至在外汇商店买进口巧克力和洋酒,都用朋友的卡签单。
朋友被闹得直求我们:“你们饶了我吧。”
“不饶!”我们振振有词地说,“凭什么就你一人过得好啊?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你要那么多钱干吗——干吗?”
“唉,”朋友叹口气,“有上两个离了婚的朋友顶上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了。”
尽管吃得昂贵,玩得豪华,可我不快乐。也闹也笑,可笑完就像被别人笑了一场。
我每天都回去很晚,每天回去杜梅都没睡。一个人开着所有的灯,坐着听收音机。收听的节目十分芜杂,有时是歌曲有时是京剧有时是新闻。
雪亮耀目的灯光下,她像一个魂儿轻飘飘地没有质感。
她什么也不说,我一回来她就立刻上床睡觉。我知道她畏惧黑夜,每天洗完脸洗完脚就等着屋里再有一个人,才敢上床睡觉。
每当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心里就有某种坚硬的东西在融化,某种被压抑的东西在复苏。我想对她温柔一点,起码和气一点,可她对我那种不答不理的态度,又使我望而却步,无从表达。
我给过她一个笑脸,可她视而不见。
那天,我们在歌厅认识了两个打扮得很过分的年轻姑娘。她们似乎很为我和潘佑军的风采与口若悬河所吸引。我们坐在一桌喝酒,聊得很放肆。潘佑军公然挑逗她们,她们不以为忤,反觉得很刺激。后来我们出门叫了一辆车,把她们带到了潘佑军家。
我那个姑娘很温顺,又很会制造气氛,讨男人欢心,正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令人心满意足的效果。
我甚至对她产生了一点怜惜之情。
我不感到羞愧,只是一种沮丧,一份没精打采,连占了点小便宜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无聊,像吃了很多又都吐光了之后的那种空虚。
第二天早晨,潘佑军和两个姑娘又是留电话又是留地址,约时间再来。我一个人趴在床上,脑子空空如也。后来,在上班的路上,我认为自己是够卑鄙的。
下班后我没再去找潘佑军,直接回家了。
门锁着,杜梅不在家。
我开了门进去,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坐下看电视。我很久没有真正在这个家呆上一会儿了。我边吃边打量这个家,看着看着发现有些异样,也说不上变化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和我熟悉的那个家不同了,陌生了。我放下盘子仔细瞅了半天,蓦地发现是那些小织物小绣垫没有了。所有家具、器皿都赤裸裸摆在原处,露出原有的质地、纹路、擦痕和污垢,旧了,粗糙了,狰狞了。
这发现使我触目惊心。
“新闻联播”完了,杜梅仍未回来。我坐不住了,出门去院里溜达。
天已经暗了,灯光球场开着灯,警通排的战士在和附近一所中学的校队打篮球,球场边围着很多人在看。
我走过去,在人群中发现贾玲。她扭脸看见我,便出了人群向我走来。
“看见杜梅了吗?”我问她。
“她一下班就出去了,会不会去她姨家了?”她的脸在暮色中带有几分忧伤。
“哪儿和哪儿赛?”
“你们怎么啦?”她看着我。
“没事,挺好。”
“何必闹成这样呢?原来不是挺好?多不容易呀,能凑到一起。”
我心中一动,不禁感触,要是杜梅能像贾玲这么善解人意,哪怕脾性随和点,我又何至于……
我无言地看她一眼,低头走开。
她又回去看球。
将近10点钟,杜梅回来了,大概她在外边看见屋里亮着灯,知道我在家,所以一进屋就是满脸凛然之色。
“回来了?”
她没理我。
“我觉得,我想了又想,咱们应该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