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6/41页)
看到我睁开眼,她一句话没说爬上床钻进我被中,头拱到我怀里,枕着我的胳膊,闭眼又睡。
我搂着她,摸着她背上薄薄翘起的肩胛骨,心里感动万分。
我们就那么互相拥抱着又睡了。
中间我醒过一次,看到她已醒了,举着衣袖褪落的一只胳膊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来回转着五指伸开的手安静地自己玩呢,腕关节的骨头发出轻轻的“咔咔”响。
我最终醒来已是中午,我父母在房外走路,低声说话,窗外传来不知楼里谁家收录机放的老流行歌曲。
她已经起床,穿戴整齐地坐在桌前眺望窗外的景色,一边吃着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肉脯。听到我在身后发出响动,她牙齿咬着一片肉脯转过脸来,把手里的一片赭红色的肉脯塞到我嘴里。
我并不是出于感动才导致后来和她结婚。毕竟感动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而大部分时刻却是在理智地权衡。
那之后不久,我去外地为政府办点事。在长江边一个旅馆的小房间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那梦境不堪入目,她躺在我上司的怀里,似乎比那天躺在我怀里还心甘情愿,看见我出现在床边上也无动于衷。在梦里我就很心酸,醒来仍在流泪。
我想我还是对她发生了感情。算不算爱情我不敢说,起码可以说她使我珍惜,如同我对自己的尊严、权利或者健康一样。
我回来时她去车站接了我。我立刻发现了她的变化,嘴角起了一大溜燎泡,涂着紫药水。一见我她就拉住我的手用指甲掐我。
那疼痛真是钻心。
领结婚证那天我们就吵了一架。
本来是喜洋洋地去登记,事情办得也非常顺利,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简直是毫不负责地扯了证盖了章,连我们带去的各种手续都没仔细看一眼。当时我还想:骗个婚很容易嘛。
从办事处出来,杜梅无端地就有些情绪低落,低着头走路不吭声。其实我心绪也有些浩渺,没什么获得感,却好像被剥夺了什么。但我就不使性子,还和她开玩笑,既然已经拴在了一起。
“从此就不算通奸了吧?”
她看我一眼,慢悠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没意思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自个忽然大了。”
“没人管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非得做贼似的才过瘾?你要是觉得后悔,现在改正还来得及。”说着她便站住。
“走啊。”我拉她,“你瞧你这人,还开不得玩笑了。”
“本来就是嘛,我不想留下话把儿,好像我逼着你结婚似的。”
“谁说你逼我结婚了?”
“我听你那话就是这意思,莫大遗憾似的。”
“开玩笑。”
“我觉得不是玩笑,你心里就那么想的。”
“你这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你才发现啊?对,我就是小心眼儿,我毛病多了,瞧不上我早打主意。”
“真他妈烦人!”
“觉得我烦了是不是?现在就觉得我烦了,那将来我看咱们也没什么好结果。”
“不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后悔跟我结婚了?你要后悔那我成全你,咱们回去离婚。”
一句话说完,她流下眼泪:“我什么时候说过后悔了?自己后悔,又不好意思说,往别人头上栽赃。”
“杜梅杜梅,”见她哭了,我忙上前安抚,“你瞧这本来是喜事,无缘无故地弄得挺伤心。街上人都看你了——咱不这样行吗?”
她背身低头用手帕擦泪,光鲜红艳地掉回身,挽起我胳膊默默地朝前走。
一路上我不住嘴地给她喂好话,解除她的各种顾虑。
“你说我要不是真心对你好,我能跟你结婚吗?我这么自私的人能决定跟你结婚——我完全可以不这样,反正也那么回事了——那就说明我……动了情,你说我会后悔吗?”
“那么多好女孩儿……”
“不不不,你,就是最好的!”
我以为她会笑,但没有,她只是仰起脸瞅我: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我们在一个餐馆订了两桌饭,请请我和她的狐朋狗友。老板是我的熟人。我给了他二百块钱,对他说:
“多一个子儿没有,还得吃好。”
“没问题。”老板忙道,“酒水归我,我就不单送礼了。”
到了开饭时间,杜梅自己朴素大方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