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五章(第5/9页)

“要是你哪个医生都没有看过,”提金斯说,“你可能没有得癌症。要是我,我会马上找医生看看。我不会反悔!”

“哦,我肯定得了,肯定,”上校用一种带着无限智慧的语气回答,“我老爷子——我家当家的——就得的这个。就是那样的。他直到死前三天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也不会。”

“我会去看看的,”提金斯坚持道,“这是对你孩子还有国王应该负的责任。军队不该失去你这么一个好军官。”

“谢谢你这么说,”上校说,“但是我已经承受的太多了。我受不了等待判决的感觉。”

说他面对过更糟糕的事情也没用。像他这样的人多半也没有。

上校说:“要是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提金斯说:“我想我现在该去堑壕里走走看。有个进水的地方……”

他决定去堑壕里走走看。他必须要……是什么来着……“找到一个他和上天独处的地方。”[181]他还坚持地认为要让士兵们看到他这个面口袋一样的身体,心不在焉地,但又专心地走着。

有个问题让他很担心。他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它听上去像是在质疑上校的军事能力。他把它总结起来就是:在如何和两翼的部队保持联系方面,上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建议?还有如何传递信息?

这是一个令提金斯痴迷的地方。要是他说了算的话,他会让整个营日夜不停地做通信演练。他没能发现这支队伍或者旁边其他队伍里有任何相应的准备措施。

他一击正中上校的阿喀琉斯之踵。[182]

在外面,这种感觉变得明显起来,越来越越来越越来越明显!坎皮恩将军要来接手指挥的消息改变了提金斯对世界的看法。

堑壕的情况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它们完全符合他在地窖里的想象,就像一堆堆红扑扑的砾土堆好了准备撒到公园的小径上。从避弹壕里出来就像是要爬进一辆为了倒土而竖起来的手推车一样。对士兵们来说,这是份糟糕的工作,又要挖出一条通道,又要注意隐蔽。德国狙击手自然正在寻找目标。我们的麻烦是要乘着日光尽可能多地把堑壕清理出来。德国人的麻烦是要尽可能多地干掉我们的人。提金斯要确保夜色降临前所有的士兵都保持掩蔽;对面德军指挥官则要想办法尽可能多狙杀几个人。提金斯自己手下还有三个一流的狙击手,他们会试着尽量多地干掉几个德国狙击手。这是自卫。

此外,还有大量敌人会把注意力投向提金斯指挥的这一段战线。炮兵会继续时不时地砸一发炮弹过来。他们不会砸得太频繁,因为那有可能引起我们炮兵的注意,这样就得不偿失了。会有或多或少的高爆炸药包被扔到前线上。德国人管这种炮叫“掷弹炮”[183],我们的人管它打出来的炮弹叫“香肠”。这些炮弹从空中飞过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你安排好观察哨适时发出警报让大家有时间隐蔽起来就好。因此德国人也就几乎不怎么用这种炮了,多半是因为炸药消耗得多又不是很有效。就是说,它们在地上砸个坑的效果不错,但打不到几个人。

飞机,上面安着那该死的发子弹的漏斗——它们看起来就像个漏斗——时不时地会沿着堑壕俯冲下来,但不是很频繁。这么做成本也太高了,它们通常只会在头上悠闲地盘旋,丢丢东西,同时,一发发榴霰弹在它们周围炸开——还会在堑壕上洒下一阵弹雨。会有飞猪[184]、航空鱼雷,还有其他航弹,漂亮而且闪闪发光的带着翅膀的银色的玩意从天上掉下来,一落到地面或者钻进土里就爆炸。他们的玩意花样无穷多,而且德国佬每隔一两个星期就有个新玩意。他们也许就是在这些新玩意上浪费太多了。相当多的玩意都是哑弹。而且他们通常很成功的那些炮弹也有相当多成了哑弹。毫无疑问,他们开始感受到压力了——精神上的,还有物资上的。所以,如果你不得不待在这些该死的地方,在我们的堑壕里大概好过在他们的堑壕里。我们的战争物资还不错!

这就是消耗战——一场傻瓜的游戏!就杀人而言,这是场傻瓜的游戏,但如果你把它看作阳光下散布在宽阔的大地上不同头脑之间的斗争的话,也不是份无聊的工作。他们没有杀掉多少人,但他们用了数不清的炮弹和非常多的脑力。要是你让六百万人手持铅头手杖,或者装着砖头的袜子,或者匕首,对上另外六百万拿着同样武器的人,三个小时之后,一边会有四百万人死掉,另外一边六百万人全部会死掉。所以,就杀人而言,这真的是场傻瓜的游戏。你让自己落到应用科学家手里之后就会是这样。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士兵的成果,而是那些胡子拉碴,戴着眼镜,眯着眼睛用放大镜往外看的人的功劳。或者,当然,在我们这边,他们的脸会刮得干干净净,也没有那么抽象。他们当屠夫只有一点是高效的,他们使得成百万的人可以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在手头只有刀的时候,你可没法运得这么快。从另一个方面说,你的刀每捅一次都是致命的,而现在,你让一百万人隔着一千八百码用步枪互相射击。但是没几条枪打中过什么。所以,相对来说,这个发明效率更低。它还把事情拖得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