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五章(第4/9页)
诺丁说:“没有,没什么大事。C连在抱怨他们漂亮的加固木板给炸成了碎片。他们避弹壕门口的哨兵在抱怨砾土里的卵石伤起人来简直跟弹片一样。”
“行,那就告诉旅部我刚才说的那些。署上提金斯少校的名字,不是我的。他现在负责指挥。”
“开头的时候,你总得给他们留个乐呵呵的好印象。”他对提金斯补充道。
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他毫无征兆地说:“我说!借给我两百五十块吧!”
他带着一种刚刚问了句半开玩笑、逗趣的难题的人那种尴尬表情,一直眼不眨一下地盯着提金斯。
提金斯往后一缩——真的退了半英寸。那个人说他得了种该死的病,是因为靠近什么肮脏的东西,你不会得该死的脏病,除非是从最便宜的妓女身上,或者不把卫生放在心上。那个人的兄弟们都不理他了。那种人的兄弟们自然不会理他!他的账户都空了。简短地说,他就是那种东借西骗,那种人们会借钱给他,无法抵抗地借给他的不干净的混蛋!
一声你无法忽视的巨响,就像雷雨中的某几声巨大的雷鸣一样,把一大堆砾土炸到了他们地窖的台阶上,还撞到了他们摇摇晃晃的门上。他们听到诺丁从他的地窖出去,跟人说把这些该死东西从哪里来的铲回到哪里去。
上校抬头看了看屋顶。他说刚才多半把他们的胸墙砸得有点四处乱飞了,然后,他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提金斯。
提金斯对自己说:“我要疯了……都是那个该死的坎皮恩要来的消息……我变成了个可怜的犹犹豫豫的家伙。”
上校说:“我不是那种该死的老找人借钱的家伙。我从来没借过钱!”他的胸口起伏——它真的扩开又变小了,卡其衬衫在他脖子那里敞开的口也变小了。也许他真的从来没有借过钱。
说到底,其实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问题是提金斯自己正在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说:“我没法借钱给你。但是我可以向你的银行担保你的透支,限额是两百五十英镑。”
好,他还是那种会自动把钱借给别人的人。他很高兴。
上校的脸沉了下来,事实上,他本来直挺挺的军人肩膀垮了下来。他又悲又悔地叫道:“哦,我说,我以为你是那种靠得住的人呢。”
提金斯说:“这是一样的。你可以用你的银行账户开支票,就好像我把钱存了进去一样。”
上校说:“我可以?这是一样的?你确定?”他的问题就像一位年轻姑娘哀求你不要杀掉她一样。
他明显不是个老找人借钱的家伙。他是个财务上的处女。整支队伍里也不可能有一个十八岁的尉官在休假两周之后还不知道透支担保是什么意思——提金斯倒希望他们不知道。他说:“等于你还坐在这里时就已经把钱拿到手了。我只需要去写封信。你的银行不可能拒绝我的担保的。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会筹钱给你送过去。”
他很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干脆直接就这么做。一年多以前,不管要透支自己的账户中的多少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现在他有种不可逾越的反对,就像是某种仇恨!
他说:“你最好把你的地址给我,”他又接着说,因为他其实有点走神了,说太多话了!“我猜你要去鲁昂的第九红十字医院待一阵子。”
上校跳了起来,“我的上帝,你说什么?”他大吼道,“我……去第九。”
提金斯大声说:“我不知道程序。你说你得了……”
另一个大声说:“我得了癌症,腋下肿了一大块。”他把手从衬衫开口伸进衣服里,拂过露出来的肌肤,长长的手臂一直伸到胳膊肘为止。“上帝啊,我猜在我说兄弟们都背叛了我的时候,你肯定以为我去找他们求助然后被拒绝了。我没有……他们都死了。那是你可以背叛一个兄弟最糟糕的方式,不是吗!你懂不懂人话?”
他又重重地坐到了床上。
他说:“朱庇特在上,如果你没有答应借钱给我,我除了去水上砸个窟窿以外,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提金斯说:“现在别想这个。把自己照顾好。特里是怎么说的?”
上校又激动地叫起来,“特里!那个医务官……你以为我会告诉他吗!还是那些小个子尉官!或者任何人!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不会吃特里该死的药片了吧。我要怎么知道它会影响什么……”
他又把手放到了腋窝下,他的双眼带上了渴望和算计的表情。他接着说:“我想,在我找你借钱的时候,我有责任告诉你,你的钱可能收不回来。我猜你不会反悔吧?”
到现在为止,水汽不断地在他额头上凝成水珠,他的额头现在全都湿了,而且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