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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问我想怎样的变革,是吧,先生?最重要的就是菜品本身。有些厨师比较注重品相,认为一道菜的品相要比菜的味道重要得多。咱们的饭店把太多的钱花在了虚有其表的菜品装饰上。欧芹,是个菜就往上摆,可是在调味汁上却不肯下功夫,好看不好吃。水田芥,就像不要钱似的放在盘子里当摆设,殊不知只有将它放在汤中才最鲜美。还有那摆得花花绿绿的果子冻啊!”年轻的雷米尔又把双手一扬,难掩无奈和失望。彼得报以同情的微笑。

“至于那些葡萄酒,先生!谢天谢地,好在不归我管。”

“是啊,”彼得自己也对圣格里高利酒窖的贮藏不足颇有微词。

“总之一句话,先生,低劣套餐所有的骇人之处咱们都占全了。对食材粗暴地践踏,对菜品极端地藐视,追求品相而肆意地挥霍,这些问题汇聚一处真让人欲哭无泪啊,先生!”他顿了顿,耸耸肩,攒足力气接着说道,“为了减少客人看三眼,尝两口就扔一边的浪费,我们本应该更加注重口味,更加尊重舌尖上的权利。可现在,我们的“佳肴”中看不中吃,味同嚼蜡,甚至还不如一般的家常菜。”

彼得有点儿怀疑,现在圣格里高利的厨房真的有这么差劲儿吗?安德烈·雷米尔是不是有点儿夸大其词了呢?似乎感觉到了彼得的疑虑,副厨师长言之凿凿,“作为大饭店,它有它自身独特的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咱们这儿不是供美食家品鉴的私房菜馆,我们不得不快速地批量生产,我们服务的很多人都是在“美国式繁忙”节奏下的速食客。不过,就算有这些各种限制的束缚,我们也能做出不同凡响的美味佳肴,也能独树一帜并得到人们的认可。哎,埃布伦先生却说我的理念成本太高,其实并非如此啊,我都已经证实过了呢。”

“你是怎么证实的呢?”

“请进来看一看。”

年轻的法国人在前面带路,将彼得请进了玻璃隔断办公室。这是一间狭窄的小隔断间,屋子的三面墙边放着两张桌子、几只文卷柜和橱柜。安德烈·雷米尔来到了较小的那张桌子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只马尼拉纸大信封,又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彼得,“你想知道的变革,都在这里。”

彼得·麦克德莫特好奇地打开文件夹,里面夹着好多页纸,每一张都工工整整地写满小字。还有几页大张的折页,同样是仔仔细细手绘的图表和整洁清晰的字母标注。彼得意识到,这可是大师级别的手笔,一本关于整个饭店餐饮规划的总体蓝图。在规划蓝图的后面几页还附有预估的成本、相应的菜单、质量监控的计划以及员工重组的设想。彼得只是一目十行地粗略翻看,就被作者的整体理念以及对细节的精准把握所折服。

彼得抬起头,看到他的同伴正看着自己,便如获至宝开口求借,“不知可否有幸借出一阅,我想好好研摩一下。”

“拿去吧,慢慢看,不着急。”年轻的副厨师长苦笑着自嘲,“有人教育我说,我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注定是无法实现喽。”

“有件事让我很惊讶,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形成了如此精细全面的设想,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德烈·雷米尔耸了耸肩,“千疮百孔随处可见,这花不了多长时间。”

“也许咱们可以学以致用,就拿你的理论,补补今天这个油炸锅现成的窟窿吧。”

觉得对方将了自己一军,法国小伙的眼中闪现出一丝调皮,进而又蒙上了一层懊悔,“真有你的,说得不错。我倒是没看出这锅上的疮和孔,可我也总不能趴到锅里去闻那些滚烫的热油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彼得纠正他的思路,“今天的这个窟窿你已经补了,你告诉过我,你发现油已经变质,只是你的指令没有被执行。”

“我补得不彻底,我本应该找出变质的原因,肯定事出有因吧。要是现在不快点儿找出来的话,也许捅的娄子会更大。”

“还有大娄子?”

“今天我们算走运呢,只用了一小部分这样的油。要是换成明天,先生,那可是600份的会议午餐宴啊。”

彼得轻轻打了个口哨儿。

“说得不错。”两人一起从办公室走到油炸锅旁站定。今天闯祸的油在锅里只剩下一点儿残余,正在被清理。

“明天的高脂油肯定是没问题了,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换的呢?”

“昨天。”

“这么近!”

安德烈·雷米尔点点头,“埃布伦先生抱怨成本高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为什么这么快就会变质,现在还是一个谜。”

彼得慢慢地说道,“我现在正在捡回我那点儿食品化学的知识。新鲜好油的烟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