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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贝蕾妮丝说,“我真觉得这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约翰·亨利打了个寒战。“我也一样。”他说。

弗·贾思敏一动不动地坐在杯盘狼藉的桌子旁。厨房里阴沉沉的,毫无生气,房间太过方正,乏善可陈。寂静过后,琴声再度响起,接着提高八度又重复一遍。随着音阶上行,弗·贾思敏的眼睛也跟着往上看,仿佛看着音符从厨房的这头移到那头。当弹到最高音时,她的视线瞧向了天花板的一角。当长长的音阶下行时,她的头也跟着缓缓转动,视线从天花板的一角移向地面的角落。最低音弹响了六次,弗·贾思敏的眼睛也跟着一直停留在角落里的旧拖鞋和空啤酒瓶子上。最后,她闭上眼睛,振了振精神,从桌子旁站起身来。

“听着可真难受,”弗·贾思敏说,“而且让人紧张不安。”她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人跟我说,在米利奇维尔,想惩罚谁就把他捆起来听钢琴调音。”她绕着桌子转了三圈。“想问你些事情。假如你认识一个人,这人相当奇怪,但你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怎么个奇怪法?”

弗·贾思敏在寻思士兵的事,但又没法进一步解释。“假如你遇到个人,觉得他很可能是酒鬼,但你也不能完全肯定。他想邀请你一起去参加大派对或跳个舞,你会怎么做?”

“嗯,从表面判断,我也不清楚。这取决于心情。我可能会跟他一起参加派对,在那里认识个更适合我的。”贝蕾妮丝突然眯缝着那只好眼睛,紧盯着弗·贾思敏:“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屋子里陷入沉寂,弗·贾思敏听见水滴从龙头滴落在水槽的声音。她在琢磨合适的方式,把士兵的事告诉贝蕾妮丝。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弗·贾思敏一跃而起,冲向前厅,打翻了桌子上的空牛奶杯。但约翰·亨利离得更近,已捷足先登抢到了话筒。他跪坐在椅子上,还没开口说话,已对着话筒喜笑颜开了。接着他不停地说着“喂”,这时,弗·贾思敏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话筒,自己开始说“喂”。至少“喂”了不下二十遍,最后才挂断电话。

“这种事真叫人生气,”回到厨房后,她说,“还有邮递车也是,每次邮递员到门口瞥一眼我们的门牌号,然后就把包裹送到别人家去了。我觉得这是一种预兆。”她伸手抓了抓金色的板寸头,“你知道,我明天早上动身之前真得先去算个命。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贝蕾妮丝说:“我们换个话题吧。什么时候给我看看你的新裙子?我真想瞧瞧你挑了件什么样的。”

弗·贾思敏上楼去拿裙子。她的房间就像整栋屋子的热轴,其他房间的热量都升腾聚拢到她这儿来了,一到下午空气在嗡嗡作响,所以就应该让马达开着才对。弗·贾思敏拧开马达,拉开衣柜的门。婚礼之前,她一直都将六套戏服成排挂在衣架上,平常穿的衣服则往搁板上一扔,要么就踢到角落里。不过今天下午回到家,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把戏服扔到了搁板上,衣架单独留出来挂礼服。银色便鞋被精心摆放在裙子下边,鞋尖朝北,向着冬山的方向。不知什么原因,弗·贾思敏蹑手蹑脚地开始换裙子。

“把眼睛闭上!”她喊着,“我下楼时不准看,没我的允许不准睁开眼睛。”

厨房的四壁都仿佛在瞧她,挂在墙上的长柄煎锅像一只睁圆了的黑眼睛。连钢琴的调音声都暂停下来。贝蕾妮丝像在教堂里一样低头坐着。约翰·亨利也垂着头,不过在偷偷瞄她。弗·贾思敏站在楼梯脚,左手叉着腰。

“哇,真漂亮啊!”约翰·亨利叫道。

贝蕾妮丝抬起头,当她看见弗·贾思敏,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情,那只黑眼珠从她的银发带一直瞧到银便鞋的鞋底,一句话也没说。

“和我说实话,你觉得怎么样?”弗·贾思敏问。

而贝蕾妮丝盯着那条橙色缎面晚礼服,不置可否,只是连连摇头。刚开始只是轻轻摇晃,但越看摇得越厉害,最后猛地一摇,弗·贾思敏听见她的颈骨“咔嚓”一响。

“怎么回事?”弗·贾思敏问。

“我还以为你会买条粉色的裙子。”

“我走进店里才改变主意的。这条裙子怎么了?你不喜欢是吗,贝蕾妮丝?”

“不行,”贝蕾妮丝道,“这条不合适。”

“你什么意思?这条不合适?”

“很对,的确不合适。”

弗·贾思敏扭头照照镜子,还是觉得裙子很漂亮。但贝蕾妮丝表情酸不溜秋,一副不容商量的执拗模样,那表情就跟长耳朵老骡子似的,令弗·贾思敏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还是搞不懂你什么意思,”她抱怨说,“有什么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