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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经常想起鲁迪?”弗·贾思敏问。

“你是知道的,当然会,”贝蕾妮丝说,“我想起那些年和鲁迪在一起的时光,还有他走后的那些苦难的日子。鲁迪是绝对不会让我孤单的,要不是他走了,我才不会跟那些个差劲透顶的家伙混在一起。我跟鲁迪,”她说,“鲁迪和我。”

弗·贾思敏坐着时腿不停地晃动,心里在想鲁迪和辛辛那提。那些已逝的人中间,她对鲁迪最熟,虽然没见过面,甚至她还没出生前他就去世了。但她了解他,了解辛辛那提那座城市,还有鲁迪和贝蕾妮丝一起去北方看雪的那个冬天。这些事她们已聊过上千次,每次一谈起,贝蕾妮丝就娓娓道来,每句话都成了歌。老弗兰基对辛辛那提总有着问不完的问题。他们在辛辛那提吃了些什么?那里的马路有多宽?她们带着唱腔聊下去,聊到辛辛那提的鱼,辛辛那提桃金娘街住宅的客厅,还有辛辛那提的电影。鲁迪·弗里曼是个泥水匠,有稳定的薪水,收入颇丰,在所有丈夫里,贝蕾妮丝只爱过他一个。

“有时我真希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鲁迪,”贝蕾妮丝说,“你会被宠得没边,没了他的日子就孤独得要命。当我干完活,傍晚走在回家路上时,那种隐隐的孤寂感又会重上心头。我交往了那么多劣等男人,就只是为了摆脱孤独而已。”

“我知道。”弗·贾思敏说,“但是T.T.威廉姆斯也不赖呀。”

“我指的不是T.T.威廉姆斯。我跟他不过是好朋友。”

“你不想和他结婚吗?”弗·贾思敏问。

“嗯,T.T.是个优秀正派的黑人绅士,”贝蕾妮丝说,“他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不跟许多其他男人一样会胡搞。要是嫁给T.T.,我就能摆脱厨房,站在餐馆的收银机后面,脚踩着拍子,悠闲自在。不仅如此,我由衷地尊重T.T。他这一辈子都会蒙受神恩。”

“挺好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她问,“他对你可喜欢着呢。”

贝蕾妮丝说:“我不打算嫁给他。”

“但是刚才你都说——”弗·贾思敏说。

“我说的是由衷地尊重他,打心里对他充满敬意。”

“嗯,那——”

“我很尊重他,非常敬重,”贝蕾妮丝说着,黑眼睛平静而庄重,说话时鼻翼开阖,“但我对他没有那种发颤的感觉。”

片刻之后,弗·贾思敏说:“想到婚礼我就有发颤的感觉。”

“好吧,真遗憾。”贝蕾妮丝说。

“还有件事令我发颤,那就是想到我认识的人有多少去世了。一共七个,”她说,“现在要算上查尔斯大叔。”

弗·贾思敏伸手把耳朵用手指堵上,眼睛也闭上,但死亡不是这个样子。她能感觉炉子在冒着热气,饭菜的味道飘来。她的肠胃在蠕动,心脏“砰砰”跳着。而死亡,听不到,看不见,感觉不到,只剩下黑暗。

“死亡会很可怕。”她说,仍穿着晚礼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衣柜的架子上有个橡皮球,她抓起它往前厅的门上扔去,球弹回来又一把接住。

“把它放下,”贝蕾妮丝说,“裙子脱下来,别弄脏了。找点事儿干。去打开收音机。”

“都跟你说了,我不想开收音机。”

她在房间里到处走,贝蕾妮丝让她找事干,但她不知干什么好。她穿着晚礼服,手叉着腰东走西走。银便鞋把她脚趾头挤得发胀,又肿又疼,像十朵菜花。

“不过我建议,以后回来收音机还是一直开着。”弗·贾思敏冷不丁地说,“没准哪天你会在收音机里听到我们讲话。”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很可能某天会被邀请到电台去讲话。”

“讲什么话,快告诉我。”贝蕾妮丝说。

“具体讲什么我也不知道,”弗·贾思敏说,“或许讲讲对什么事的目击感言之类的。让我们去谈一谈。”

“搞不懂你什么意思,”贝蕾妮丝不解,“我们能看到什么?谁请我们去讲话?”

弗·贾思敏猛然转身,两手叉着腰,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我说的是你和约翰·亨利吗?天哪,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这么搞笑的事情。”

约翰·亨利兴奋地尖叫起来:“什么,弗兰基?谁在收音机里讲话?”

“我说我们的时候,你还以为我指的是你跟约翰·亨利我们三个,在收音机里对着全世界讲话。我自打出生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可笑的事。”

约翰·亨利爬上椅子跪坐着,额头上现出蓝色的血管,脖子上青筋凸起。“谁?”他嚷道,“什么?”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在屋子里乒乒乓乓地闹腾着,拿拳头乱砸东西,“嗬嗬嗬!”

约翰·亨利在号叫,弗·贾思敏穿着晚礼服在厨房里瞎闹,贝蕾妮丝从桌旁站起来,高举右手让两人安静。突然,两个人同时消停下来。弗·贾思敏静静地站在窗前,约翰·亨利也连忙跑过去,两只手扶着窗台,踮起脚尖朝外张望。贝蕾妮丝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这时钢琴声也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