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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弗·贾思敏压低嗓门说。
四个女孩正从后院穿过。她们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俱乐部的成员。走在最前面的是海伦·弗莱彻,其他几个排成一列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她们穿过奥尼尔家的后院,正从葡萄架前面缓步走过。金灿灿的阳光斜斜地照耀,使她们的皮肤看起来金光闪闪。女孩们身上的连衣裙干净整洁,鲜艳亮丽。经过葡萄架时,脚下的影子拖得细细长长的,拖过了整个院子。她们很快就会离开。弗·贾思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年夏天,过去的日子里,她心里总是充满期待地盼着她们来叫她,通知她入选俱乐部的好消息。然而到头来,她们显然只是路过而已,于是她气急败坏地朝她们吼叫,不准她们抄近道从她家院子过路。但此时,她看着她们走过,心里平静如水,丝毫不感到嫉妒。到最后,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大声朝她们宣布参加婚礼的事,但话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几个女孩就走远了。院子里只剩下葡萄架,还有一轮旋转的太阳。
“现在我想知道——”弗·贾思敏终于开口了,但贝蕾妮丝打断了她的话:
“没什么,好奇罢了,”她说,“只是好奇,没什么。”
最后的晚餐进入到第二轮,这时已过下午五点,天近黄昏。往日里,这个时间大家都会坐在桌旁玩红色扑克牌,有时会对造物主评论一番。他们会对上帝的工作评头论足,然后畅谈自己会如何改造世界。造物主约翰·亨利会开心地提高嗓门,怪声怪气地发表看法。他的世界充斥着美食和怪物,丝毫不考虑整体感:可以从厨房一直伸到加利福尼亚的超长手臂,巧克力土地,柠檬雨,多长出来的千里眼,累的时候能放下来当椅子坐的铰链式尾巴,还有结糖果的花。
然而,造物主贝蕾妮丝的世界却大不一样,它完整、公正而理性。首先,人与人之间不存在肤色的差异,所有人都有着浅棕色皮肤,碧眼黑发。没有黑人,也没有令黑人自卑得终生抬不起头的白人。世界上不存在有色人种,只有男人、女人和孩子,相亲相爱犹如一个大家庭。当贝蕾妮丝谈到这条首要原则时,她的声音像一首铿锵有力的歌曲,由动人的女低音放声演唱,响彻房间的每个角落,余音震颤,绵绵不绝。
没有战争,贝蕾妮丝说,欧洲的树上没有吊僵硬的尸体,犹太人不会惨遭杀戮。没有战争,年轻人不用穿上军装背井离乡,没有残酷野蛮的德国兵和日本兵。全世界再也没有战争,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此外,不会有人挨饿。本来真正的上帝就应该带来福祉,创造空气、雨水和土地供人类无偿使用。每个人都可以无偿获得填饱肚子的食物,得到免费的饭菜外加一周两磅肥肉。在此之外,每个体格健全的人可以通过劳动来获取额外想吃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遭杀害的犹太人,没有被伤害的黑人,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最后,鲁迪·弗里曼还活着。
贝蕾妮丝的世界是大同世界,老弗兰基聆听着她深沉浑厚的歌喉,对她的看法表示认同。但在三个人创造的世界中,要数老弗兰基的最理想。她同意贝蕾妮丝造物的基本法则,但又进行了很多补充:每人一架飞机、一辆摩托车,一家具备证书和徽章的世界俱乐部,以及更完善的万有引力定律。至于战争,她不完全同意贝蕾妮丝的看法。有时她说世界需要一个“战争岛”,谁想打仗就去打,想流血就去流。而她或许会去陆军航空兵团当一名空军女兵,到岛上待一阵子。她还将一年四季进行了改造,去除了夏天,安排了更多的鹅毛大雪。她设想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性别,想怎么变就怎么变。不过这一点贝蕾妮丝和她争执不下,贝蕾妮丝觉得人类现有的性别法则完全合理,没必要再进行改进。而这个时候,约翰·亨利·韦斯特八成会谈谈自己的看法,他觉得人应该半男半女。老弗兰基就会威胁称要把他带到庙会,卖给怪人屋,而他只是闭上眼睛微微一笑。
就这样,三个人坐在餐桌旁,对造物主及其成就指指点点。有时他们的声音彼此重叠,三个世界交织缠绕。上帝约翰·亨利·韦斯特,上帝贝蕾妮丝·莎蒂·布朗,上帝弗兰基·亚当斯。他们用这些世界,打发着枯燥而漫长的下午。
不过今天与以往不同,他们没闲着,也没打牌,而是继续吃晚饭。弗·贾思敏已经脱掉了晚礼服,光着脚丫,舒舒服服地换上那条衬裙。棕色的豌豆肉汤已凝固起来,食物不冷不热,黄油也融化掉了。他们开始吃第二份食物,餐盘在手里递过来递过去,这回没有聊那些平常下午经常聊到的话题,而是开始一场异乎寻常的对话,大抵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