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酒醒夏天的到来(第5/10页)
说:
“你看见那吹牛的家伙在花园里干了些什么吧?”“……”
“看见了吧。那家伙无所谓的,也不挑地方,在我家花园里还模仿做那种事。”、
悠一瞧着“贾基”额上出现的苦恼。
‘贾基’可真宽大呀。”
“爱的人总是宽大的,被爱的人总是残酷的。阿悠,就是我,对迷上我的人比那家伙更残酷呢。”———于是,到了这把年纪的”贾基”,娘娘腔地吹嘘起几个比他年长的老外怎么向他大献殷勤的事来。
“让人们最感残酷的就是被爱这种意识哟。因为知道不被爱的人的残酷。譬如,阿悠,人道主义那玩意儿,肯定是难看的家伙。”
悠一正要对他的苦恼表示敬意。“贾基”却抢先亲自对那苦恼施上一层虚荣心的白粉化妆。把苦恼乔装成什么半不郎当的、暖昧的一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两人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说起京都镐木伯爵的近况。伯爵现在仍在七条内浜界限的此道酒店里露面。
“贾基”的肖像画依然让一对红蜡烛守护着,那裸体在壁炉架上泛着模糊的橄榄色。裸露颈子上松松垮垮绕着条绿领带的年轻“巴格斯”嘴边,有一种什么所谓不朽的逸乐,不灭.的快乐般的表情。那右手上拿着香槟酒的杯子绝不会干涸。
那一晚,悠一不顾“贾基”的挑唆,回绝了许多向他伸手的外国人,和一个他喜欢的少年上床了。少年长着圆圆眼,还没生胡须的丰腴的脸颊像果肉一样白。事一完,年轻的丈夫就想回家。已经是夜里一点了。正好有个外国人也非得在今晚回东京去不可,他提出用自己的车送悠一回去。悠一对这个建议表示十分感谢。
作为当然的礼貌,悠一坐到为自己开车的外国人旁边。这个中年赭色脸孔的男人是德意志系的美国人。悠一让他殷勤亲切地接待,他说起自己家乡费城的一些事。还说明“费尔特拉裴亚”一词的来源。那是承袭古希腊小亚细亚的一个城市名,“费尔”是希腊语“费莱奥”,意思是“爱”。“特拉裴亚”是“特莱夫斯”,’意
思是“兄弟”。也就是说自己家乡是“兄弟爱”的国度。深夜,无人的汽车路上,小汽车飞驰着,那外国人一只手脱开方向盘,握住悠一的手。
那手又放回了方向盘,忽然把方向盘一个劲儿地向左打。车子折人幽暗没有人烟的小道。又往右拐,车在嘈杂夜风的树林边停下了。外国人的手臂一把抓住悠一的手臂。两人对视着,披着金毛的粗大手臂和年轻人让勒紧的光滑手臂互相拉拽着暂时对峙着。巨汉的臂力是惊人的。悠一到底敌不过。
熄了灯的车厢里,两人扭在一起倒下了。不久,悠一先坐起身来;正当他把刚才气力用尽,让对方拉下的白内衣、淡蓝色夏威夷衬衫拉拉好的时候,美青年裸露的肩膀又让充满热情的男人嘴唇用力地覆盖了。习惯于肉食的巨大而又尖利的犬齿在年轻而有光泽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悠一高叫了一声,一条血迹传到年轻人雪白的胸口上。他翻了个身站起来。可车棚低,背后挡风玻璃倾斜着,他根本站不直。他一手捂着伤口,为自己的无力感到屈辱,脸色铁青;他向前弯着腰站着,直把眼睛瞪着对方。
被悠一瞪着的外国人,眼睛从欲望中醒来,忽然,他变得很卑怯,看到自己行为的标记,他让恐怖攒住了,浑身颤抖着哭起来;更傻的是,他拼命吻起挂在胸前的银色小十字架来,没穿衣服靠在方向盘上祈祷起来。然后,他絮絮叨叨向悠一恳求原谅,愚蠢地说起自己平时的良知和教养,在这般“鬼迷心窍”面前,显得多么乏力呀。‘这些话里有一种自以为是的滑稽。他那令人恐怖的努力征服悠一的时候,悠一肉体的乏力在一瞬间使对方精神的乏力正当化了,也许只能这么说。
悠一说,你还是赶快把衬衫穿起来吧。外国人这才注意到自己光着身子。于是穿好了衣服。注意到自己光身子这样花时间,当然注意到自己乏力也需要时间罗。发生这样疯狂的事件,让悠一团到家里时已是早上了。肩上一点点咬的伤痕不久就好了。可是,见到这伤痕的河田嫉妒了好一阵,又想人非非,怎样能在不伤害悠一情绪时,也让自己在他身上弄个伤痕出来。
悠一有些畏惧与河田交往时的困难了。河田把社会的矜持与爱的屈辱高兴严格区别开来,这种做法让还没有现实地了解社会的年轻人感到困惑。河田可以亲吻他所爱人的脚后跟,却不允许他所爱的人染指他的社会矜持。这一点,应该说他和俊辅是相反的。
俊辅不是青年人有益的老师。他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和侮蔑现成事物的做法,还有所谓悔恨越深越能觉得现在一瞬是最兴奋时刻的教理,都让悠一的青春老是强化眼前的满足,进而夺走青春中移变时的力量,正如把人生员湍急的时期弄得像死一般静止。他拼命要让人觉得塑像般不动的存在。否定是青年的本能。可是肯定决不如此。自己有的某个东西,为什么俊辅否定,偏要悠一必须肯定呢?俊辅称之为“美”的这个青春空虚的人工特权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