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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不会跟你啰唆。”飞行员笑道,然后他把翠克西关进机舱里。

她坐到露营用品上,让自己贴着有铆钉的飞机金属墙。透过隔开她和飞行员与兽医的网状分隔板,她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飞机开始摇晃。

三天前,如果有人告诉她,她会搭一架飞机,坐在一具尸体旁,她会认为那是天方夜谭。可是绝望可以让人做出奇妙的事。翠克西记得她的历史老师告诉大家一个故事,一个早期的弗吉尼亚州的垦荒者太饿了,他杀死了太太,在冬天别的殖民开拓者还没发现前,把她用盐腌了吃掉。你第一天认为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第二天就大有可能。

飞机倾斜着离开地面,松木箱滑向翠克西,抵住她的鞋底。还可能更糟呢,她想。至少他被放在棺材里,而不是尸袋。他至少不像杰森的尸体那样摔烂了。

飞机爬升到像混着星星的浓稠面糊的夜空。高空中更冷。翠克西把外套袖子往下拉。

呜呜……

她倾身靠向网板,兽医已经睡着了。“你说什么了吗?”她对飞行员叫。

“没有!”

翠克西坐回飞机边上,又听到了声音。有人安静地用灵魂在唱歌,一口气拉得很长。

那是从松木箱的棺盖下面传出来的。

翠克西呆若木鸡。一定是引擎的声音,也可能是兽医的鼾声。可是这次更大声了,她可以听到那声音的源头是棺材:呜呜呜……

要是那个人根本还没死呢?要是他被钉进棺材里想逃出来呢?要是他在里面抓,用指甲刺,疑惑自己怎么会困在那里呢?

呜呜呜,尸体叹气,喏喏。

她跪下来,手穿过网板抓住飞行员的肩膀。“飞机快停下来,”她叫道,“你必须现在就停飞!”

“你应该在我们起飞前就下去。”飞行员盖过引擎声回吼。

“尸体……没有死!”

她吵醒兽医了。他转头过来:“怎么啦……”

翠克西不敢去看棺材。她怕那么做,会有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还有一张噩梦里摆脱不了的脸,发出声音告诉她,他知道她没有告诉别人的秘密。

呜呜。

“那个声音,”翠克西说,“你们没听到吗?”

兽医笑了。“那是肺在膨胀。就像你如果带一袋薯片上飞机,它在起飞后会膨胀吧?你听到的是空气穿过声带的声音。”他对她微笑,“或许你该戒掉咖啡。”

翠克西觉得很没面子,她转回去面对棺材。她听到飞行员和兽医在取笑她的愚蠢,她的脸颊发烫。尸体虽然已经和包围他的木头一样是死的了,却还继续唱着。孤独的音调,像一首充满机舱的安魂曲,像没人想听的事实。

“真令人震惊,”贝瑟尔高中的校长杰布·艾隆森说,“翠克西在学校里似乎与同学们处得很好。”

巴索雷米甚至懒得斜眼看他一下:“你是说在她完全不来学校的之前还是之后?”

他对这位校长没什么耐心,当他女儿还是这里的学生的时候,这位校长也没注意到他女儿的行为有任何异常。艾隆森总是挂着一张悲剧的脸,似乎没法阻止下一个悲剧发生。

巴索雷米累了。他追着史东夫妻到机场,他们乘飞机去了西雅图,再从那里转机到阿拉斯加的安克拉治机场时将近午夜。根据美国运通信用卡提供给警官的线索,他们每张机票花了1292美元90美分。

他现在知道翠克西去哪里了。他只需要说服法官,有把她带回来的必要。

在深夜的这个时刻,巴索雷米挥舞着搜查令吵醒了校长。当他们经过时,门卫点头打招呼,推开学校垃圾车给他们让路。走在高中校园里,却听不到任何喧闹声,感觉很奇怪,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知道……那件意外……令她很难受,”校长说,“辅导老师葛瑞女士特别留心翠克西。”

巴索雷米根本懒得回答。贝瑟尔高中的管理层和美国任何其他的成人团体没什么不同:他们宁可假装每一件事都按他们希望的那样进行着,也不愿纠正学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偏差行为。当翠克西割开她的皮肤,划开她的手腕时,葛瑞女士在做什么?或者当霍莉逃学绝食时,她又在做什么?

“翠克西知道她如果感觉被排挤的话可以来找我们。”校长说,然后他停在一个军绿色的储物柜前,“就是这个。”

巴索雷米举起从消防队借来的钳子,把密码锁剪断。他打开柜门,几打安全套蛇一般掉了下来。巴索雷米捡起一个。“好在她没有被排挤。”他讽刺地说。

校长喃喃地说了什么便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留下巴索雷米独自在那里。他套上一副橡皮手套,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然后他拨开储物柜里安全套,靠近一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