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果姐妹(第7/25页)
爷爷对大家说得明明白白。
这件事情也给了我们自信,自己可以像成人那样堂堂正正地处理金钱问题。
可以不用晒被子了,不用洗那么多衣物了,不用拎那么重的东西回来了,不用每周送爷爷去一次医院,不用担心他生褥疮而不断给他翻身,不用熬粥,可以长时间外出……可是,爷爷却不在了。
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只有迷茫。即便是在终于接受爷爷离去这一现实之后,我们还是一片茫然。
早晨,佛坛里供奉上鲜花,献上香,便再无事可做。
这种状况对于干惯活儿的我们来说,有些难以忍受。
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吧,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两个人一起出去过了。一天早晨,我们俩临时起意,去了箱根的温泉。
虽然也曾轮换着外出过,这十年间也曾各自约会过朋友,去吃过饭,谈过恋爱,可要说到两人一起外出,就只不过是深夜里去餐馆稍作喘息。
这么久不曾在外面睡过,我们俩怎么也睡不着,熄了灯之后还是唠叨个没完。
我们都穿着浴衣,躺在陈旧的榻榻米上又薄又硬的褥子上。
因为是突然决定,住的旅馆并不算高档,很有些破旧。不过,温泉很舒服很干净,这就最好不过。
整个旅馆空荡荡的,像是给我们包下了一样。除了远处传来的河水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我们俩的声音在天花板上空回荡着。
姐姐问:“今后,怎么办?”
这种迷茫的心情一直弥漫在我们俩之间。
说是自由了,可我们还不懂自由是什么,如同得了思乡病那样,只是想见爷爷,心里一味这样想着。
“我想在那里住一阵子,要是可能,姐姐也一起住吧。”我这样回答。
“我想平平静静地过一阵子。再说,说不定爷爷的灵魂还留在那里呢。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不在了,爷爷会寂寞的。”
“是啊,马上卖掉的话,爷爷会不高兴的。”
姐姐接着又说:“我也没打算马上卖掉,我想暂时在那里住着,好不容易能安顿下来了。我这个人,最喜欢恋爱,可我不想结婚。钱呀、遗产呀,我已经受够了!都是结婚引起的。现阶段,我不想跟那些扯上关系,只想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说得好听。婶婶再婚、在姨妈家让找个养女婿、去爷爷家,这些虽说没牵扯到什么大数目,可我们迄今为止的人生里,跟钱有关的事情有多少啊?或许没有父母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吧。”
我又说:“或者暂时什么也不干。”
“好,我们两人暂时就这样子在那里过吧。”姐姐这样说。
“好的。”我回答。
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抽象的含义上,我们俩都没有急着要去的地方。
不用像从前那样做别人的帮手,而只是为了自己生活。这种日子,我们几乎不曾有过。
现在,只想把手里、肩头不必要的重担卸下来。
就像疾病一样,照料别人,已经完全成了我们的习惯。是这种习惯,让我们生存下来,同时也紧紧束缚着我们。
护理爷爷时,姐姐也正经谈过恋爱。可对方一旦得知她还带着一个颤颤巍巍的爷爷、一个没有工作的妹妹,大都反应极端。
不是悄悄离开,就是信誓旦旦地全然接受。
而姐姐在恋爱最初的那个阶段就中途放弃了。
或许,姐姐她还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或许,她无意为此花费时间。
“要是我们哪个要结婚了,结婚的那个人就离开那个房子,怎么样?别的人去住,我想爷爷会不高兴的。”姐姐这样说。
“不用那么计较吧?”
“也是。到那时再看情况吧,索性卖了房子,把爷爷的东西、钱分了,我们分开住也行。看情形再决定吧。也要看对方家在哪里,经济状况怎么样,分居结婚的也不是没有,也可以改造成两户来住。”
“说不定结婚的是你呢。”姐姐说。
“我对结婚根本没概念。现在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
我最后一次与男人交往,是在数年前。他是我常去的附近一家药店的药剂师。由于我只顾一心照料爷爷,最终还是散了。
“不过,到现在见识了那么多人,我觉得女人有了遗产、房产,只会惹来麻烦。还是别太宣扬的好。那种想要房子的男人,当然,还是别和他结婚为好,可多数情况,对方是不会跟你明说的,只是暗地里计较。而且,拥有的东西,大家都不希望失去,这是人之常情。如果自己喜欢的人跟我提出房子的事来,我也不好强烈反对。可不卖,也换不成钱,没法分,结果最后变成谁住着,谁就赢得房子。我不喜欢这样。所以,到了那时,还是尽量把房子卖了,把钱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