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之恋(第20/24页)
“特利丰在哪儿?”管家问。
“在储藏间里歇着呢,”费多西亚说,“我这就去叫他。”
“有门儿啦!”管家等她刚一出去,就朝米嘉眨巴着两只眼睛,耳语说。
可是米嘉直到此刻并未看到一丝迹象。他此刻只是尴尬得无地自容,觉得费多西亚已经完全猜出了他们的来意。整整三天来,一直有个可怕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我这是在干什么呀?我怕是疯了吧!”他觉得自己成了梦游病患者,正身不由己地受着某种外力的控制,越来越快地把他推向一个致命的、然而又无法抗拒的深渊。但他仍竭力装得若无其事,坐在那里抽烟,打量着这幢小屋。一想到特利丰马上就要进屋了,他就感到无比羞愧。听人说这是个聪明、但有点暴脾气的庄稼汉,准会比费多西亚更清楚地一眼看穿他打的什么主意。可同时,又闪过一个念头:“阿莲卡她晚上睡哪儿?在这个床板上还是贮藏间里?”他想,当然是睡在贮藏间里。贮藏间的小窗既无窗框又无玻璃,通宵都可听到树林睡意蒙眬的絮语,而她却躺在那里,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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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利丰走进屋来时,也向米嘉深深地鞠了一躬,但一声不吭,也没抬眼看他,后来他坐到桌子跟前的长凳上,开始跟管家攀谈,语调干巴巴地、很不友好地问:“找我有何贵干?”管家连忙解释道,是太太派他来的,太太想麻烦特利丰去检查一下她家的养蜂场,她家的养蜂人是个聋子,是个老糊涂。可他特利丰却是养蜂的高手,对蜜蜂的知识和了解,全省就属他最能耐了。他一边说,一边赶忙从一个裤兜里掏出一瓶伏特加,又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包腌肥肉,包腌肥肉的灰色粗纸已浸透了油渍。特利丰冷冷地、嘲讽地斜瞟了一下他,可是站起身来,从隔板上拿下一只茶杯。管家先给米嘉倒了杯酒,然后给特利丰倒,又给费多西亚倒了一杯(她津津有味地细细品尝着),最后才给自己倒。管家喝完后,一边嚼着片面包,一边张大鼻孔,又开始给大家倒第二杯。
特利丰很快就醉了,但并没有改变那种冷冰冰的、不太友好的嘲讽态度。管家喝完第二杯酒后,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他跟特利丰交谈着,表面上虽然显得很客气,可两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疑虑和敌意。费多西亚坐在一旁看着,没吭声,样子虽然很客气,可是也显然感到不太高兴。阿莲卡没有露面。米嘉已不再盼望她会进屋来,而且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个多么荒唐的计划——阿莲卡连来都没来,还指望管家能偷偷地“说动她的心”?于是他站起身来,板着脸说,该走了。
“待会儿,就一会儿,着什么急呢?”管家阴沉着脸回答道,“我还有两句悄悄话要跟您讲哩。”
“那你就在回去的路上讲吧,”米嘉委婉地说,但脸色更严肃了,“咱们走。”
可是管家却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叫人摸不着头脑地说:“您听着,这话是不适合在回去的路上讲!走,跟我一块出去一下……”
说着,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打开了通往前厅的门。
米嘉跟着他走了出去。
“说吧,什么事?”
“嘘,小声点儿!”管家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米嘉身后的门关上,故作神秘地耳语道。
“到底什么事?”
“您别讲!咱们的事儿眼看就要成功了!包在我身上!”
米嘉推开他,走出门厅,在门口停了下来,拿不定主意:是再待一会儿再走呢,还是他一个人先走,或者于脆走着回去?
离他十步以外是苍翠的密林,现在已被暮色覆盖,因此显得越发干净、清新、可爱。落日已经悄悄沉到树梢后面,把一束束泛红的金光透过枝丫投射到地上。突然,在森林深处,在沟壑的后边,回响起了女人一阵阵银铃般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诱人,那么充满魅力,只有在森林里,在夕阳西沉时方才如此。
“啊呜!”那女人拖着长声呼唤着,看来是要激起树林的回声,“啊呜!”
米嘉迅速地跳下台阶,穿过高高的草丛和野花,向密林中奔去。前面斜亘着一道嶙峋的沟壑。阿莲卡正站在沟壑底部,嘴里嚼着一根黄花草。米嘉跑到沟壑边,停了下来。她立刻惊诧地仰起头来望着他。
“你在这儿干吗呢?”米嘉轻声问她。
“找我们家的玛鲁西卡和母牛。有啥事?”她也轻声地问他。
“怎么样,你来不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