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26/35页)
那辆汽车还一直在叫着:好呀——好呀——好——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听不到了,这个时候我听见了罗斯的牛棚里有一头牛在哞哞叫唤的声音。我依然没预料到自己的汽车会怎么样。我走到车门边,打开车门,抬起来自己的腿。我感觉车身有点倾斜,虽然路面是斜斜的,但也不至于斜成这个角度啊,但是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我坐进了汽车里,发动车子的时候才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于是,我只能呆坐在原地。太阳就要落山了,这里离镇子大概五英里的路程。他们没胆量把车轮扎破捅一个大洞。他们只是放掉了车胎的气。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站在车子边上苦苦思索着:我辛苦养活了那么一大厨房的黑鬼,但却没有人抽得出时间来帮我把备用轮胎安到车后的铁架上,顺便拧紧几颗螺丝。说来奇怪啊,她虽说心思诡秘,但也不可能想得那么周密啊,还能想到故意把打气筒也给拿走了,说不定是那个戏子在给我轮胎放气的间隙,她刚好想到了这一招。但是也有可能这个打气筒早就被谁卸了下来拿给班当气枪打了,只要班想玩什么,他们就把什么拆了,哪怕是汽车也全拆下来给他玩,还亏了迪尔希说什么没人会碰你的汽车啦。我们没事干吗玩你的汽车呀?我早就说了,你是黑鬼。你太幸运了,你明白吗?我说我随便哪一天都乐意跟你换身份,因为只有白人才这么傻乎乎地去操一个骚货的行为是否规矩的心。
我朝着罗素的农村走去。他那里有打气筒。我寻思着,他们倒是疏忽了这一点啊。然而我依然无法相信她会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一直在寻思这件事情。我说不上来原因,但我从来也不信一个女人能干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我不停地思考着,我们先不谈个人恩怨,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管你过去是怎么对我的。因为就像我所说的,血浓于水啊,你没法回避这层关系。这可不是八岁小孩淘气的时候想出来的小笑话啊,这是让一个竟然会戴红领带的男人来耻笑你的亲舅舅啊。这群戏班子到了咱镇上,统一喊咱们为“乡巴佬儿”,还嫌弃镇子地方太小了,摆不下他们那么大的艺术家呢。哼,其实他这句话可算是说对了,昆汀也一样的。如果她的想法也是这样的话,那就让她趁早滚蛋吧,她一走,咱们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我给车胎打好了气,把气筒还给罗素,就驱车前往镇子。我开车到杂货店门口买了一罐可乐,接着又来到了电报局。收盘价是十二点二一元,足足跌了四十个点。这是四十五块钱呢;你想买什么就拿这笔钱买去吧。她要说了,我非要拿到这笔钱不可啊,我真的非要不可。我说那可就真是太糟糕了,你想要钱就问别人要去吧,我一分钱也没有;我忙得四脚朝天啊,哪有空去赚钱呢。
我呆呆地望着他(40)。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我说,“我对棉花市场行情很有兴趣,听到这个你一定很惊讶吧,你肯定是从来也没想到过吧,对不对啊?”
“我已经竭尽全力了想要把它送到你手上啊,”他说,“我给店里打了两次电话,还打了电话到你府上,但是大家全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说着,还一边在抽屉里翻着什么。
“送什么给我?”我说。他递给我一份电报。“这是什么时候到的?”我说。
“大概三点半左右,”他说。
“但是现在已经是五点过十分钟了,”我说。
“我寻遍了各种方法,”他说,“可就是找不到你啊。”
“这不能怪我,对吧?”我说。我拆开了电报,就想瞧一瞧他们这次又扯了什么新的谎话了。他们竟然绞尽脑汁不远千里特意上密西西比州来每个月骗我十块钱,这也真是够狼狈了。迅速脱手为上策,电报里是这么说的。行情即将波动,总体趋势看跌。按照官方说法就是没必要恐慌。
“传一份这样的电报要多少钱?”我说。他把价钱告诉了我。
“电报费已经由对方付清了。”他说。
“那这么看来我就只欠他们这些钱了。”我说,“这个行情我早就知道了啊。发一份电报给我,费用对方付清,”我抽出了一张空白单据。吃进,我写上,行情即将大涨无疑。有时候制造一点混乱可以让有些还没来电报局的乡巴佬们上钩。无须恐慌。“帮我把这个电报发出去,对方付费。”我说。
他看了一眼电报,又抬头看了一下钟。“一个钟头之前就已经收盘了。”他说。
“嗯,”我说,“但这也不能怪我呀。这样的交易又不是我发明的;我只是买进了一部分,我还以为电报公司会及时更新通知我行情涨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