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28/35页)

(42)绝对是胃里塞了太多鸽子肉了。他发表了那种演说,以至于只要看见有人瞄准鸽子,就有人冲过去一把抓住枪管,你是不是认定我们想开枪射击的是大活人呀。他口若悬河夸夸其谈,胡吹什么让和平降落在这一片土地上啊,还有什么善待世上的万事万物啊,甚至连一只小麻雀都不让我们打。但是他却对一群群那么浓密的鸽子全都熟视无睹,他反正天天都百无聊赖,也没必要知道几点钟了。他根本就不用纳税,当然也不用费心思每年交钱上去,好清洗干净法院门楼上挂着的钟里面的油沫泥巴,它才能走得更准确一点。擦一次钟,就得付四十五块钱给师父呢。我随便数了数,这一块地上刚出生的小鸽子至少有一百只。你还想着它们要是够聪明的话就会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我说,还好我不是一只鸽子,没有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三姑六婆给缠得无法脱身。

乐队又开始演奏了,很响亮很快速,听起来仿佛立刻就要爆炸了。我琢磨着这次就可以令看客们皆大欢喜了。如此这般,他们慌慌张张赶了十四英里还是十五英里的路程回到家里,连夜给牲口喂食挤牛奶的时候,乐队演奏的曲子就正如余音绕梁一般在他们脑袋里驱散不去。他们用口哨吹出那个曲调子,再把听到的笑话乐滋滋地讲给牛棚里的畜生们听一听就很心满意足了。他们心里还在掐算呢,还好没把牲口也赶去看戏,这一下就节省了不少钱呢。或者这样算一算,假设一个人家里有五个小孩、七头骡子,那就意味着他仅仅花了两毛五分钱就让全家都看了演出呀。就是诸如此类这般。这时候艾尔从后院拿了几包东西过来。

“又要发货了啊,”他说,“乔伯大叔人呢?”

“他大概是去看演出了吧,我猜啊,”我说,“你一眼没看住他,他就找机会开溜。”

“他不会开溜的,”他说,“他那个人还是很可靠的。”

“那你这意思是我这人靠不住了?”我说。

他踱步到店铺门口,朝外面望了几眼,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乐队还真棒,”他说,“我想他们也快散场了吧。”

“应该是吧,除非他们偷偷躲在里面什么地方等着看夜场。”我说。燕子们已经开始在空中飞翔了,我还听到了麻雀们成群结队地飞到法院广场的树枝上,阵阵唧唧喳喳声不绝于耳。才片刻之后,大群的麻雀就会在屋顶上方飞来飞去,一下子闪现在面前,一下子又闪不见了。在我眼中,这根本就是和鸽子一样惹人厌烦的东西。只要有麻雀在,你就绝对不可能在广场上安安稳稳地坐着。还没等你回过神来呢,噗的一声,一泡屎就不偏不倚落在你帽子上。而倘若想打掉它们,光是一发子弹就得花五分钱呢,百万富翁才负担得起这种费用啊。其实只需要在广场上四处撒一撒毒药,保证只消一天,它们全都消失了。要是有哪个生意人管不住自己的禽类,不能阻止它们在广场上四处撒野,那么他最好还是不要再贩卖禽类了,干脆去做另一门生意吧,举个例子,比方说可以去贩卖那些不用喂食的死物,像是犁头啊,洋葱啊之类的。要是一个人没法看管住自家的小狗,那也就是说要么是他不想养这条狗了,要么就是他根本没资格养狗。我早说了的,要是镇子上的所有生意都做得像乡下的农贸市场,那么这个镇子很快就会变成乡下的废墟场了。

“就算演出散场了,你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我说,“他们还要套马车,把车往回赶,等到家都已经三更半夜了。”

“嗯,”他说,“他们很享受那些表演。就让他们时不时地花点钱看一看表演吧。山里的农民们干活很劳累的,收成又少得可怜。”

“有哪条法律规定了农民们非要在大山里或什么地方干活啊。”我说。

“如果没有他们,咱们在哪里还说不定呢。”他说。

“我反正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在家了,”我说,“在床上躺着呢,脑门上顶着一袋子冰块镇一下我这头疼欲裂的脑袋。”

“你这头痛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吧,”他说,“为啥你不好好检查一下牙齿呢?今天上午他没给你看吗?”

“谁没给我看啊?”我说。

“你不是说你上午看牙医去了吗?”

“你这态度,是不是不允许我在你规定的时间范围内头痛啊?”我说,“是不是就这个意思啊?”现在他们散场了,正要走过我们这条小巷子。

“他们来了,”他说,“我还是赶快到店面上去吧,”他走开了。这真是很奇妙的事情,无论你身体怎么不适,总会有男人蹦出来说你该去做个牙齿的全面检查了,也总有女人跑出来跟你说该结婚啦。热衷教育你应该如何做生意的往往还是个一事无成的人。那些大学教授们,穷得叮当响,连一双好点的袜子都拿不出来,居然在教别人如何在十年之内赚足一百万,而有些女人呢,她们自己都还没寻觅到好夫婿,可是一开口说如何操持家务啊这之类的话题真是理论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