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27/35页)
“每次我们收到行情播报,总会第一时间公布的。”他说。
“是吧,”我说,“但是在人家孟菲斯,每十秒就在黑板上播报一次,就今天下午的事儿,我去了离那里还不到六十七英里的地方。”
他再三看了看那张电报。“你确定要发出去吗?”他说。
“我说了要改变主意吗?”我说。我拟好了另一封电报,而且点了点钱的数目。“这一封也发出去吧,如果你真的会写‘吃进’这两个字的话。”
我回到铺里。我可以听到从街道那一头传来的乐队锣鼓喧天。禁酒(41)可真是好事一桩啊。从前每到礼拜六,那些乡巴佬们就穿着全家共用的仅有的一双皮鞋进城来,他们总是去“快捷货运公司”的办公室里取托运而来的包裹;现在好了,他们全都光着脚进城来看演出了,那些生意人就站在店门口盯着他们走了过去,就好像是关在一排笼子里面的老虎或其他猛兽。艾尔说了:“我真希望这次不是多严重的事情。”
“什么呢?”我说。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表,走到店铺门口,朝着法院门楼上的那面钟望了望。“你应该配上一块那种一元钱一个的老爷表,”我说,“不用花什么钱,也能让你相信自己的表从来都走不准。”
“你说什么?”他说。
“没什么,”我说,“希望我刚才没给你添什么麻烦。”
“刚才不算太忙,”他说,“大家都跑去看马戏了。所以没什么大碍。”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说,“你肯定知道可以采取什么措施。”
“我不是才说了吗,没什么关系。”他说。
“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说,“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肯定知道可以采取什么措施的。”
“你是不是想辞职不干了?”他问。
“这也不是我的生意,”我说,“我的想法如何都无关紧要。但是你千万别觉得你雇用了我就是在帮衬我。”
“杰生,如果你肯好好做的话,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生意人。”他说。
“至少我懂得只管自己的生意,不去招惹别人家的闲事。”我说。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逼迫我炒你鱿鱼,”他说,“你明明就知道你什么时候不想干就可以随时走人呀,这一点不会对我们的交情有什么阻碍的。”
“大概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辞职的原因吧,”我说,“只要我还在给你打工,你就给我派发薪水。”我到店铺后面去喝了一杯水,接着从后面走了出去。乔伯可算把全部的耕种机都安装完毕了。这个时刻的后院静悄悄的,片刻之后,我的脑袋就不那么疼痛难忍了。现在我能听见戏班子在唱歌,接着乐队在演奏。算了吧,就让他们把这个破地方的每一毛每一分都搜刮干净吧;反正这也不是割我的肉。该努力的我都努力干了;一个活到我这把岁数了还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的人,那可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再则说来,这件事其实跟我压根儿没有一点关系。如果她是我的亲生女儿,那事情就不可能变成这样了,因为她绝对不会有空闲时间跑出去游荡;她得干活啊,她得努力干活来养活那好几个病人、傻子和黑鬼啊。我是不可能有女儿的,我实在是拉不下脸面来娶一个正正经经体体面面的好女人到这样一个家庭里来的。我对任何人都怀有至高无上的敬意,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我是一个老爷们儿,我扛得住,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如果谁胆敢对我熟识的任何一位女士说出什么不敬的话语来,我肯定会好好地瞪他一眼。在背后嚼舌根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我真是想看一看这些高贵典雅的、做礼拜从来不缺席的女士们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她们说不定还没罗琳一半那么正经呢,且不说罗琳是不是个婊子。正如我所说的,如果我想要结婚,您准会像一只气球似的一蹦三尺高吧,您自己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她说的是我希望你过上幸福的日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而不必要一辈子为我们奔波劳碌。我马上就要离开人世间了,等我走了之后,你也该娶个妻子了,但是你一生也找不到能跟你般配的女子的。然而我说,不可能,我一定会找到的。您一听说我要娶媳妇这事,您就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吧,您肯定能行的。我说,好了,感激不尽了,就现在,需要我照料的女士可就够多的了。等哪天我一结婚,说不定还发现新娘是个吸毒的或类似货色呢。我说,我们家可不就只缺这一个角色了嘛。
此刻,夕阳已经西下,落在卫理公会教堂的后面了,鸽子群也正绕着教堂的塔尖来来回回地飞翔着,演奏只要一停,我就能听见鸽子们咕咕咕的叫声了。圣诞节才仅仅过去不足四个月,但是鸽子们又像之前似的那么浓密了。我寻思着沃索尔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