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33/35页)

“总之无论我干了什么事情,全都是你的错,”她说,“要是我很恶劣,那也是你逼我变得这么恶劣的。我真是情愿一死了之呢。我真是希望全家人都死干净了才好呢。”然后她跑出了厨房。我们听见她奔上楼梯。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发表这么合情合理的言论呢。”我说。

“她今天没去学校。”母亲说。

“您怎么知道呢?”我说,“莫非您去过镇上了?”

“总之我就是知道了,”她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对她宽容一点儿。”

“要我宽容一点儿,那每天都得多见她几面才行啊,”我说,“您得让她每顿饭都到餐桌上来吃。那我就可以每顿饭都多给她分一块好肉了。”

“你可以从一些小事情做起啊。”她说。

“就比如您嘱咐我多看管着她,别让她逃学的时候,我就当做没听见,对吧?”我说。

“今天她没去学校,”她说,“我知道她今天没去。她说她今天下午和一个小伙子开车出去兜风了,你跟踪了她。”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呢,”我说,“这个下午别人把我的车子都借走了,我还怎么跟踪呢?不管她今天有没有逃学,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您要是非要这么忧心忡忡的,那就继续担心到下礼拜一吧。”

“我真心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愉快相处。”她说,“她倒是继承了那种任性执拗的性格。这其实这就像她的舅舅昆汀。那时候我就是想到她很有可能遗传到了这种脾气,我才给她取名叫昆汀。总有些时候,我感觉她是凯蒂和昆汀给我的惩罚。”

“我的神哪,”我说,“您可真是太擅长联想了啊。难怪总是把自己折磨得病恹恹的啊。”

“什么啊?”她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也没指望您能懂,”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您这样的大家闺秀当然是懂得越少越好了。”

“他们两个人(45)的脾气和路数都是一样的,”她说,“我想管一管他们吧,结果他们就和父亲一起联手来对抗我。他一直都说什么不用约束小孩子,说他们俩早已经懂得纯洁和真诚,然而任何人只要具备了这两种高贵的品质,那么就再也不会学坏了。那现在我想他肯定很满意这个结果吧。”

“您不是还有班嘛,”我说,“振作一点吧。”

“他们处心积虑地把我排除出去,”她说,“她和昆汀是一伙儿的。他们总是在背地里搞阴谋结合成统一战线来反抗我,同时也反抗你,不过你那时候年纪还太小。他们一直都把你和我当成外人,他们对你莫里舅舅也很生分。我总是跟你父亲说,太纵容他们了,他们成天厮混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昆汀进学校读书,到了第二年,我们只好也把凯蒂送过去,她就是要和他混在一起才开心啊。你们男孩子们玩什么,她就要玩什么,要是不让她玩,她就发脾气呢。她就是那么浮华,有虚荣心,还有那种没必要的自尊心。到后来她惹的麻烦越来越大,我知道昆汀的反应也会很大,同样也会惹上大麻烦。但是我怎么可能料想得到他竟然如此自私,竟然——我做梦也不可能想得到——”

“大概他早就想到了会生一个女孩,”我说,“再生出一个这样的女孩,他断然是无法接受的。”

“他本来可以管得住她的,”她说,“似乎只有他的话凯蒂还能勉强听进去一点。但是我想这可能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没错,”我说,“死掉的那个偏偏是他而不是我,这太惨无人道了。如果对换一下,那您就会好受得多。”

“你总是拿这样的话来伤害我,”她说,“我真是活该遭这样的罪啊。之前家里想卖掉地来供昆汀上哈佛读书,我就跟你爸爸说了,一定要给你做同等准备。到后来赫伯特说要把你弄进银行里上班,我就跟你爸爸说,这下子杰生也算是有着落了。从那之后,这家的开销日渐增大,我没有其他办法,就卖掉了家当和留下的那块牧草地,我马上写信给她,在信里我说她应该懂得她和昆汀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甚至还侵吞了原本属于杰生的那一部分。那现在家里一切都得靠她了。我说,出于对父亲的尊敬她本就应该这么做。当时我还坚信不疑呢。但可惜我只是个可怜的老太婆啊;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就是认定人们会为了他们的亲兄弟而牺牲自己。都是我的错呀。你骂我骂得对呀。”

“您是不是觉得没有别人的帮衬我就成不了气候呢?”我说,“更别说我竟然还要一个连自己小孩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来帮衬自己吗?”

“杰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