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13/78页)
帅克把皮带塞进伤心人手里。那人望了望皮带,把它扔进屋角,大哭起来。一只黑手擦花了眼泪,他尖叫道:“我还有孩子呀!我是因为醉酒和不道德行为进来的呀。上帝,我那可怜的妻子呀!等我回到办公室,同事们会对我说些什么呢?我还有很小的孩子呀!我是因为醉酒和不道德行为进来的呀。如此等等,没完没了。”
不过,他终于平静了一些,又来到门口,用脚踢门,用拳头捶门。门那边传来声音,“你要干吗?”
“放我出去,”他说话时的口气好像再没有了生活的目的。“放你到哪里去?”门外传来回答。
“到我办公室去,”这位倒霉的父亲、官员、酒罐和浪荡子说。
笑声从平静的走廊传来——可怕的笑声。脚步声再次渐渐远去。
“那位先生那样嘲笑你,一定很恨你吧,”那绝望的人又在他身边坐下后,帅克说。“像那样的警察只要一生气,是许多坏事都能干出来的,要是更生气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你要是不想吊死,就安安静静坐下,静候事态发展吧。如果你是个官,结了婚,还有小孩子,那倒真是可怕的,我必须承认。我要是没有错的话,你大概是相信自己会给开除吧。”
“我说不清楚,”那人叹了口气。“因为我究竟干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从什么地方给扔了出来,我又想回那里去点一枝雪茄。不过,开头还是很美好的。我们的部长庆祝他的命名日,请我们去了一家酒店,然后我们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第七家,第八家,第九家……”
“你愿意让我帮你记数吗?”帅克问。“我多少也算个专家。有一天我一个晚上就去了二十八家酒店,但是,我在任何一家酒店喝的啤酒也没有超过三杯,千真万确。”
“简而言之,”那位以如此辉煌的风格庆贺命名礼的部长的倒霉部下说,“我们进过大约十二家夜窝子以后,就发现部长失踪了,虽然我们原是把他用绳拴住,像小狗一样牵着的。我们四处找他,最后,我们自己也彼此失散了。我发现我来到了维诺赫拉笛的夜咖啡厅,一个很正派的地方。我在那儿直接抱着酒瓶大喝。以后还做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们把我送到这儿的警局时,两个警察报告说我喝醉了酒,耍了流氓,打了一位女士;从木钉上取下了别人的帽子用刀子划成了碎片;赶走了女子管弦乐队;在大众面前控诉大堂领班偷了二十个克朗;砸碎了我坐的席位的大理石板;还故意往邻座一位陌生人的黑咖啡里吐了口痰。别的就再也没有了,至少是不记得了。相信我,我是个正派人、聪明人,除了自己的家,别的什么都没有想过。你对这事怎么说?我肯定不是坏蛋!”
帅克没有回答,只是津津有味地问,“你砸那大理石板时费劲不?是一拳头就砸破的?”
“一拳头,”聪明的先生回答。
“那你就脱不了干系了,”帅克思索着回答。“他们会证明你是无师自通,经过苦练的。你往里面吐痰的那杯咖啡,加了朗姆酒没有?”
不等他回答,帅克已经解释开了:
“要是加过朗姆酒你就更倒霉了,因为那就会更贵。法庭是要一笔笔账累计的,至少要累计成一条罪状。”
“在法庭……”这位有良心的家长沮丧地悄悄地说着话便低下了头,落入了被良心谴责所吞噬〔32〕的人的痛苦境地。
“你家里的人知道你坐牢了吗?”帅克问。“说不定要等到上了报才知道?”
“你认为会上报吗?”部长命名礼晚会的受害者天真地问。
“那还用问,绝对要上报的。”回答很坦率,因为帅克对谁也不隐瞒真相。“每一位读者都会从你干的事获得刺激的。我也喜欢读酒疯子和酒疯子逃走那种栏目。不久以前在圣餐杯酒店有个客人只不过用酒杯打破了自己的头——把酒杯扔到天上,自己站到下面去挨打。他们把他抬走了。第二天早上就见报了。有一回,我在本德罗伏卡扇了一个殡仪馆哭丧员的耳光,他也回扇了我一个。为了恢复秩序他们把我俩都抓了起来。那事也立即在下午上了报。还有,有位议员在磷火咖啡馆砸了两个杯子,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他吗?第二天也上报了。现在,你可以做的事只能是从监狱写封信去更正,说是他们刊载的消息与你无关,你不是姓那个姓的人的亲属,跟那人并无往来。你必须写信回家,告诉家人把你的更正剪下来保留好,留到你释放后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