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32/78页)
“我要弄个勤务兵,”神父说。“我上回那个是个老会计,虽没受过多少教育,却是个头等角色。不过他总是哭哭啼啼,老祈祷上帝保佑,我最后只好打发他跟着步兵营上前线去了。据说那个营给打散了。他们又给我派来了一个小伙子。这人什么事都不干,只到酒馆喝酒,由我付账。这人倒是可以接受的,可他那脚汗臭,我又打发他上了前线。今天我在布道时找到了一个王八蛋,为了逗乐,他哭了一场。我想要的就是这种角色。这人名叫帅克,在十六号牢房。我想知道他是为什么给送到牢里来的。是不是有办法安排一下,弄出来给我。”
军法官开始在抽屉里寻找帅克的档案,但跟往常一样,没有找到。
“林哈上尉那里有文件,”他找了很久,说。“天知道我的这些文件到哪里去了。一定是送给林哈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哈罗,我是贝尼斯中尉,长官,你手边是否碰巧有一个叫帅克的人的材料?……肯定在我手上吗?这我倒没想到……是我从你那里拿走的吗?是的,我倒没想到……现在在十六号。……我知道,长官,十六号的材料在我手里。但是我认为帅克的材料一定就在你文件柜里什么地方……如果我不是用那样的口气跟你说话你就高兴么?你文件柜里的文件从不乱放的吗?……喂,喂……”
贝尼斯在桌边坐下,愤怒地谴责着正在进行的种种调查的混乱方式。他跟林哈上尉长期不和,而且双方寸步不让。贝尼斯拿到了林哈的文件一定要把它弄得乱七八糟,谁也理不清爽。林哈弄到了贝尼斯的文件也一定如法炮制。他们把对方的文件丢失倒也理所当然。
(帅克的文件是战后才终于找到的,放进了部队军法部的档案里,提要为:“妄图抛开其伪善面具,公开反对当局与国家。”这文件是塞在一个叫做约瑟夫·考德拉的人的档案里的。档案封面画了个叉,注明:“结案”,还注明了日期。)
“那么,是我把帅克弄丢了,”贝尼斯说。“我要把他叫来,他要是什么都不承认的话,我就放了他,送到你那里去。由你到团队去办手续。”
神父走后贝尼斯叫来了帅克,却让他站在门口,因为他刚接到警察总局的电话,说是关于步兵麦克西纳的7267号起诉书所需文件已送第一办公室,林哈卫队长已经签了字。
这时帅克打量起军法官的办公室来。
不能说那办公室能给谁什么好印象,尤其是墙上的照片。那是部队在加里西亚和塞尔维亚执行死刑的各种镜头。有烧焦的村舍和树木,有给吊在上面的尸体压弯下来的树枝。其中一张特别艺术,是塞尔维亚一个家庭被绞死的照片——一个小娃娃和他的父母。两个士兵手握刺刀看守着树,一个军官以胜利的姿态站在前景上抽烟。背景的另一边是忙得热火朝天的野战厨房。
“好了,你犯的是什么事,帅克?”贝尼斯办完电话文件,问道。“你干什么事了?你是坦白呢还是等候被起诉?不能像这样拖下去的。你不能想像来到法庭会接受的一群疯子老百姓的审判。我们这儿是军事法庭,是帝国王室军事法庭。你惟一能免于受到严厉而公正的制裁的出路就是坦白。”
贝尼斯在失掉有关被告的资料时有一套独特的办法。不过你可以看到,那办法其实并不独特。因此,如果这样的审查与盘问徒劳无功时,我们倒不必吃惊。
贝尼斯觉得自己一向明察秋毫。虽然完全没有被告的材料,不知道控告了他什么罪行,他为什么进了卫戍部队监狱,但是他只要观察观察被带到他面前的人的举止与长相,仍然可以推断出他关班房的理由。
他的洞察力和对人本性的理解是如此出色,有一个吉卜赛人因为偷了几十件衬衫(他在一家商店为仓库管理员打工)被他的团队送到了卫戍部队监狱,竟被他以政治罪提起了公诉。案情说那人在某处的酒店跟士兵们谈起了一个问题:在波西米亚国王的领土和斯洛伐克人的土地上建立一个独立的民族国家,交由斯拉夫人管理。
“我们掌握了,也研究了你的实际证据,”他对那不幸的吉卜赛人说。“你只能坦白交代你那些话是在哪一家酒店说的,是在什么时候向哪个团队的士兵说的,都是些什么人。此外再也没有出路。”
不幸的吉卜赛人不但捏造了日期,而且捏造了酒店和据说听他讲过话的人所属的团队。在离开审讯之后他索性从卫戍部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