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36/78页)

叫她赶走的倒不在少数。

可正在那时候,是谁来了?来的正是凶神恶煞的德拉日纳本人和他的队伍。那简直像是对一群松鸡开了枪。便衣警察把所有的人都赶到了一处,帅克发现自己也卷了进去。那是因为他一向倒霉。德拉日纳要他出示身份证,帅克却对他说:“你搞突击检查有没有得到警察总局的同意?”帅克还记得有一位诗人也常到那里的镜子下面去坐,一面听着库克里克的喧嚣声、手风琴的曲调与歌唱,一面写诗,然后背给妓女们听。

可是押送帅克的人在那地方没有这类回忆。对他们说来这完全是新的体验,他们开始喜欢这地方了。第一个在这儿感到心满意足的是小胖墩,因为他那样的人不但有乐观主义倾向,而且有享乐主义倾向。而瘦高个儿则跟自己作了一会儿斗争。在他失去怀疑主义的同时也逐渐失去了自我控制和其他的良知。

“我也去跳跳,”喝完第五杯啤酒,他望着一对对舞伴跳着“什拉巴克”的神态说。

小胖墩完全沉溺在寻欢作乐之中。一个小姐坐到了他身边,跟他讲了些色情故事。他眼里闪出了光。

帅克喝着酒,瘦高个儿跳完舞跟舞伴回到桌边。然后他们又不停地唱歌、跳舞、喝酒,拍打陪伴的小姐。在爱情交易、尼古丁和酒精气氛里永远存在着一个古老的口号:“我们死后,任它洪水滔天”〔53〕,哪怕那感觉依稀隐约。

下午,一个大兵来到他们面前,提出可以让他们长一个疔疮,外带血毒症,收费五个基尔德〔54〕。那人带了一枝皮下注射针,可以在腿上或手臂上注射石蜡油〔55〕。那样,他们至少可以在医院呆两个月,如果再用唾沫擦创口,甚至可能拖上半年,然后被部队完全除名。

已经完全迷糊了的瘦高个儿在腿上做了石蜡油静脉注射——是那大兵在厕所给他做的。

黄昏渐渐到来,帅克建议恢复行程去神父那里。已经开始迷糊的小胖墩想说服帅克再玩一会儿,瘦高个儿也觉得不妨让神父等一等。但是帅克对在库克里克玩已失去了兴趣。他拿一个人走掉威胁他们俩。

三个人这才出发。但是帅克还得答应他俩在别的地方再玩一次。

他们又在佛罗伦萨路的一个小咖啡店停了下来。为了继续玩,小胖墩在那里当掉了银壳怀表。

离开那里时两人只得由帅克搀着走了。他费了很大的劲,两人老打趔趄,老想找地方玩。胖墩儿差点把神父那信封弄丢了。帅克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拿着。

看见有军官或军士过来,帅克还老得提醒他俩注意。帅克作了超人的努力和斗争,才把两人带到了神父居住的克拉罗伏斯卡大道。

他亲自给他们的枪上好刺刀,戳他们的肋骨,逼他们押着自己,而不再由他拽了他们俩走。

二楼门口有张名片:“奥托·卡茨,随军神父。”一个大兵开了门。大厅里传来人声和酒瓶的丁当声。

“启——禀——长官,”瘦高个向那个大兵敬了个礼,用蹩脚的德语吃力地说,“一封信,一个人,送到。”

“进来,”当兵的说。“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神父也跟你一样……”当兵的吐了一口痰。

当兵的拿了信走掉了。他们在大厅里等了好久门才打开。神父不是走了出来,而是飘了出来。他穿着背心,拿着香烟。“这么说你们已经到了,”他对帅克说。“是这两个人送你来的吧。嗨,你们有火柴没有?”

“启禀长官,没有。”

“嗨,你为什么没有?每个士兵都应当带好火柴,准备点烟。一个不带火柴的士兵是……是什么?”

“启禀长官,是没有火柴的士兵。”帅克回答。

“很好,士兵没有火柴,就不能给人点烟。对,这是一个根本点。现在还有一点。你的脚臭不臭,帅克?”

“启禀长官,我的脚不臭。”

“好了。这是第二点。现在是第三点。你喝烈酒不?”

“启禀长官,我不喝烈酒,只喝朗姆酒〔56〕。”

“好了,你看看这儿这个当兵的。我从费尔哈波中尉那儿借来用一天。他是中尉的勤务兵。他什么都不喝。他完——完全戒了酒。因为这个他就要被送上前线。因——因为像他那样的人对我没有用。他不是个勤务兵,而是条母牛。母牛也是光喝水的,不过叫起来还跟公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