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37/78页)

“你是个戒酒的人,”他对那当兵的说。“你应该觉得自己丢脸,你这个傻冒。你就该挨几个大嘴巴。”

押送帅克来的人有点摇晃不稳,想站直了,努力拿步枪顶住自己,却没有顶住。神父对他们说:

“你们喝——喝醉了,”神父说道。“你们值勤的时候喝醉了。为这个我得关——关你们禁闭。帅克,把他们的枪下了,带到厨房去。就由你看着,等巡逻队来带走。我马上给军营里打——打电——电话。”

这情况完全证实了拿破仑名言的颠扑不破:“在战争之中,局势瞬息万变。”

早上是这两位用刺刀押着帅克,怕他跑了;后来是帅克搀着这两位;而现在呢,只好让帅克来看管这两位了。

对这命运的剧变这两位起初还没完全意识到,直到进了厨房坐下,看见帅克背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站在门口后,才明白过来。

“我要是有点酒喝就能对付了,”乐观主义的小胖墩叹了口气说。而瘦高个儿却又怀疑主义大发作。他说那整个儿是个可耻的骗局。他开始破口大骂帅克,说是他俩倒霉到这种地步,都是帅克害的。然后又指责帅克,说他向他们保证过第二天就要上绞架的,可现在倒叫他们看清了,什么坦白呀,什么绞架呀,纯粹都是骗局。

帅克一声不响地在门前走来走去。

“我俩才是他妈的笨驴!”瘦高个儿叫喊。

帅克听完了他们俩所有的控诉终于宣布:

“现在你们归根到底总可以明白了吧,部队不是野餐。我不过在执行任务而已。我是跟你们一样落到眼前这地步的,只不过正如俗话所说‘命运向我微笑了’而已。”

“我要是有点酒喝就好了,”乐观主义者气急败坏地重复说。

瘦高个站起身子摇晃着来到门口。“咱们俩回家吧,”他对帅克说。“伙计,别他妈的那么傻了。”

“退回去,”帅克回答。“我得看住你们俩。现在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了。”

神父在门口出现了。“我——我——给军营的电话没有打通,你们回去吧。记——记——记住,值勤的时候不能喝酒,不能喝醉。跑步——走!”

为了神父的荣誉可以作这样的说明,他跟军营的电话没有打通是因为他家根本没有电话,事实上他只对台灯叨咕了几句。

帅克已经给神父当了三天勤务兵,可三天里他只看见过他一回。第三天赫尔米奇中尉的勤务兵来通知帅克,叫他去领神父回家。

那勤务兵在路上告诉帅克,神父跟中尉吵了一架,砸了钢琴,自己醉了个贼死,而且拒绝回家去。

赫尔米奇中尉也醉了,把神父扔到走廊上。神父此刻正坐在大门口地板上打盹。

帅克到了那里。他摇晃神父,神父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帅克敬礼,说:

“启禀长官,帅克报到。”

“你在干什么——你在这儿干什么?”

“启禀长官,我得带你回去。”

“那就是说,你得带我回去,是吧?回哪儿去?”

“回你的公寓去。”

“我干吗非得回我的公寓去?我现在不就在公寓里吗?”

“启禀长官,你是在别人屋子的走廊里。”

“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启禀长官,你是到这儿来串门的。”

“不——不——不是——串门,你错——错——了。”

帅克扶起神父,靠在墙上。神父晃了几晃,扑到他身上,说:“我就趴在你身上好了。

“我趴到你身上,”他傻呵呵地笑了笑,又说。最后帅克设法把他抵到墙壁上,他借那新姿势又打起盹来。

帅克推醒他。“我能为你做什么?”神父努力想扶住墙壁往前走,却没办到,反倒坐到了地上。“你是谁呀,究竟?”

“启禀长官,”帅克再次努力把神父往墙壁上推,“我是你的勤务兵,神父长官。”

“我没有勤务兵,”神父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话来,又费了点劲想往帅克身上趴。“我也不是神父。”

“我是头猪,”作为醉汉的他说的倒是真心话。“放开我,先生,我不认识你。”

这场小小的搏斗以帅克的全胜告终。他利用胜利的机会把神父拽下了楼,来到马车道门口。到了那里,神父再也不肯上街了。“我不认识你,先生,”他一边挣扎一边对帅克不断嚷嚷。“你认识奥托·卡茨吗?我就是奥托·卡茨。